太子等了莫世遺許久,莫世遺也同樣等了太子許久。一曲終了,莫世遺也打坐完畢。曲散了,有人上前安靜地收走太子的琴,為兩人擺上青茶。太子擦了手,朝站在一角的管家看了眼,管家立刻招呼眾人離開,走在最後的他在離去前關上了宜蘭閣的門,把一室的秘密留在裡面,不容任何人窺探。
沒有立即開口,成棣先品了幾口茶,這才看向早已大口喝掉杯中茶水的莫世遺。太子笑了笑,放下身段為自己和莫世遺斟滿茶,然後開口:“音律的樂調分徵、羽、宮、商、角,你,可知?”
莫世遺搖頭。
太子繼續:“棋始於堯,堯之子朱丹,不思上進,堯便以棋教之。曰:‘此謂弈枰,亦名圍棋,局方而靜,棋圓而動,以法天地,自立此戲,世無解者。’後朱丹因棋而改。你可知?”
莫世遺仍是搖頭。
太子看著莫世遺的雙眼接著說:“楷、行、楷、隸、篆,區別於點畫、取勢、運筆、起筆、收筆、折筆,字如人,人亦如字,你可知?”
莫世遺還是搖搖頭。
太子執起茶碗,喝了幾口茶潤潤嗓子,再看向莫世遺:“畫常分十門,道釋、人物、宮室、番族、龍魚、山水、鳥獸、花木、墨竹、果蔬,流派紛呈。這些,你可知?”
莫世遺的回答依舊是搖頭。太子所問的琴棋書畫,莫世遺只知皮毛,他自小就被要求習武,他自己也喜歡習武,可以說若太子是伴隨著琴棋書畫長大的,那莫世遺就是伴隨著他手邊的那把劍長大的。
莫世遺的眼中並無一問四不知的尷尬,太子的臉上也沒有一絲的嘲笑。他看了眼莫世遺手邊的劍,嘴角一直帶著的溫笑消失。
“本宮自幼便習得這些,琴棋書畫不敢自稱絕好,但也令人欽佩。可本宮,卻無法如你般在水面上飛躍,在樹枝上站立。”
莫世遺直勾勾地盯著太子,他知道對方要說的話來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張口:“若要本宮選擇,本宮寧願用這些來換你這一身的武藝,哪怕是本宮的太子之位。”
莫世遺的雙拳猛地握緊。
“本宮知道你怨,怨母后的偏心、怨本宮的好命。但你可知……本宮同樣怨。為何,有病的那個人,不是你?為何可以行走於天地間的那個人不是本宮?為何,日日擔心自己會被人所害所殺、日日絞盡腦汁周旋在各色人等中的那個人,不是你?”
莫世遺抿緊雙唇,成棣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握成了拳。
“你覺得自己被困在這裡,那本宮又何嘗不是被困在一隅?就是連後代子嗣,本宮都要藉助他人之手。”太子的身體前傾,冷冷地吐出:“莫世遺,我恨你,恨你奪走了應該屬於我的那部分健康;恨你讓我連自己的子嗣都無法由自己來決定;恨你讓我不得不時刻擔心是否有一日自己會被你所取代。莫世遺,不要覺得你有多可憐,和本宮相比,你應該幸福地大笑三聲。”
莫世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眼底是被太子的恨所引出的震動。太子坐了回去,劇烈地喘息了起來。這樣的情緒波動對他的身體會造成很大的負擔。他的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莫世遺仍是那麼看著他,沒有安撫的意思,或者說面對這個人,面對這個人對他的恨,本來就無話可說的他更不知說些什麼。兩人都恨著對方,可是,這種恨又都不是他們自己願意造成的。
心臟跳動得沒那麼厲害了,也喘過氣來的太子又一次看向莫世遺,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了剛剛的憎恨。他平靜地開口:“你不願為本宮留下子嗣,本宮也同樣不願養大你的兒子。本宮的身子是不行,但本宮是個男人,沒有男人能忍受借別人的精蟲來孕育子嗣。莫世遺,你欠本宮的太多,這件事,你必須為本宮達成。”
莫世遺的眼睛眯了眯,他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太子習慣性地勾勾唇角:“本宮的身子是不行,但本宮不信本宮的子嗣還會患有先天的心疾。莫世遺,你武功高強,應該有法子讓本宮恩寵那些女人吧。”
莫世遺的雙眼瞪大,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太子打算親自上陣!
太子冷哼了一聲:“讓你為本宮留下子嗣只不過是母后自己的意思,本宮沒興趣給別人的兒子當爹。莫世遺,別忘了,這是你欠本宮的。”
“我不欠你任何事。”莫世遺忍不住出聲。
太子笑了,但皮笑肉不笑。“你不欠嗎?那為何有病的是我而不是你?為何你不過十六歲就能武功蓋世?而本宮卻得天天靠喝藥為生,還得以防他人看到。是你,奪走了本宮的健康,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