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攏著稍有懈怠就惹事生非的小四小五小六,難得能和父親如此親密,聽了此言,耀輝挨著父親笑了起來,父親再睿智,也免不得私心底裡將自家孩兒看得最好。
送客回來的大掌櫃踏步進來,道:“姑爺、三少,從城外來了一些書生往禮部的儀制司靜坐抗議,說是以此抗議蕭將軍依仗功勳,詆譭三少的清譽。”大掌櫃低聲道:“想必應該是前日來拜會三少的那些位書生。”
昨日的那幾位書生?言家父子一起斂眉。選在掌管嘉禮等等的儀制司靜坐,已然足以證明他們此舉是藉著為耀輝鳴不平的時機,想為自身在這個時局中掙下些臉面。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為強出頭。”思緒了一下,言茂道:“靜坐不語也就罷了,若是喧嚷起來,可就麻煩了。”前日晨引起風議的蕭泓不慎其行,往小了說,只是貴胄子弟的失了禮數的韻事;往大了議,則和違逆六禮搭鉤。倘若這場靜坐抗議行止稍不慎衍化為過激,將蕭泓置於罵名,絕非是想將輿論壓制在被不公平逼迫的示弱中的言家願意面對。
一旁言耀輝聽得默然,若是置蕭泓於不覆即能脫身如此簡單,他家又何至於一再企圖粉飾太平。念瘃此,小三暗噓,幸虧父親對宮中對此事時候能有所表態心存期盼,將擬定“出家”這個下策暫捺著沒散播出去,不然,照著如此事態,他可得再閱覽一下蕭泓所留的信箋,從中擇優選出個京郊風景最迤邐的山門準備剃度違心護佛去了。
憂鬱著的大掌櫃正式辭行。今晚他將親自移接押運特赦的罪臣幼女以水路回揚州。為宮中辦差,容不得絲毫馬虎。
書生們靜坐抗議的行止引來了些旁觀,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矚目。見慣了揚州言氏見招拆招時華麗麗的大動作,這些書生太靜,沒勁。
何況,京中看熱鬧的基本上都不反對自薦從戎的蕭將軍戀慕言三少這件事,至於前日在凌晨蕭將軍所做的不妥當行止,則已然成了京中深閨們含羞熱議的絕戀傳奇。
這般靜坐抗議的行動沒有被民間重視,不代表各懷目的的其他書生們不重視,不為言三的清譽,單是為抗議朝廷默許男子相戀的恪守禮教的讀書人也慢慢匯聚。當儀制司院落前靜坐抗議的書生們愈聚愈多的時候,沒等禮部尋出妥當的解決方法,在靜坐的坐席的安排上他們自個兒爭論了起來。
自古以來,禮記法度嚴謹,就算靜坐抗議小儀式,其坐席也需遵守上下之別。
公學一系要求以資排序;先行支起捍衛言三少清譽大旗的私學一家自然不願意,先來後到,天經地義。乍起的爭論讓私學學子對這些衣食無憂的公學子弟以身價施壓倍感憤怒,多出寒門的他們早已對朝廷經年來以身份濯拔選試不公之事早有微詞,當即爭論了起來。
儀制司正堂邊,幾個小吏籠著手站在一角紛繁秩序,瞅著面前院井空地上立呈兩派系爭辯著的書生們,好吧,吵吧,只要別生事就成。
既然是官辦公學,免不得有些恪守教條,引證據典豈能和一直保留著辯證傳統的私學學子爭辯,一番辯駁下來,狼狽不堪,立即去尋學識廣博的過來,萬不能輸給這些出身輕微的鄉巴佬。
就這樣,在言耀輝規規矩矩在深巷小院迴避風頭;在豪門宅邸奈著性子裝乖的言家小六張羅著給所有參與他婚事的來賓回禮之際,由東城禮部儀制司前的空地天井中,一場本來是抗議蕭將軍依仗貴族身份糾葛詆譭揚州言三清譽之事,衍化成為豪門欺凌寒門的辯訴如火如荼地展開了。不管當事人願意不願意,私學山門的書生們將高潔的揚州言三奉為領袖,公學書生們也不示弱,將身為士族一心精忠報國的蕭將軍給擁戴起來。
一陣風吹,波瀾盪漾。
第七十二章
為捍衛禮記法度的自發聚會在身份等級的衝突下衍變成辯證,立即失去了初始的本意。喧囂聲中,天色漸漸黯淡,今日口閥之爭暫且告一段落,官署也要封門了,不管是寒門子弟還是富家書生,一律被掃地出了門。
靜坐抗議還能接受,在管理天下書院官學的儀制司中分立辯訴,太失禮數。
踏出官署坐上官轎回家的禮部老爺們都安心了,但凡和揚州言氏搭上關係的都沒什麼正行,萬幸,今日同樣如是。
今日這場規模不大的書生們之間偏題的爭論還只侷限在儀制司官署前,並沒有影響到其他人,只是次日天色啟亮,情況就不同了。
對禮部而言,書生靜坐抗議之事就此中止。對輸在寒門學子的牙尖嘴利之下的公學書生們則難以甘心,相約兩天後在永固王親書“上善若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