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與聲名狼藉的浪子孟軻相戀,這一段戀情遭到世俗非議。孟軻贈《照夜白圖》以作鼓勵。意思是說,世俗眼光就如這木樁繩索,希望你能擺脫世俗流言的羈絆。後來孟軻病逝,楚宗天出家做了和尚,這圖也就丟了。〃
齊天然將藥碗端到顧天逸面前,〃──這些話,是我亂七八糟的心思,說給你聽,是要你放心。你要怎麼選,是你的事,我決不勉強。〃
顧天逸注視那茶褐色的藥汁,良久,他抬頭望向齊天然。人皮面具下的表情無從得知,那雙眼卻如黑珠美玉,彷彿在忖奪齊天然話中有幾分真意。齊天然只見過一次他的面容,驚鴻般的一瞥,竟成了解不開的咒。剎那間,彷彿有什麼火焰在齊天然平靜的眼底燃燒。
低低的一聲輕喟,帶著說不盡的惘然,顧天逸抬起手接齊天然手中的藥,手指似有意似無意拂過齊天然的手指。齊天然胸中一熱,不自禁地伏下去吻住顧天逸的手指。那手指修長白皙,修剪整齊,彷彿一塊無瑕的玉。
顧天逸倏的抽回手,垂頭注視齊天然迷亂的神色,眼中幽冷如冰河。
齊天然呆了呆,站起身,勉強笑道:〃你看我,又犯了毛病。藥涼了就不好了,你快喝了吧。〃
顧天逸垂著的眼簾微微一閃,道:〃這藥苦得很。〃
齊天然忍俊不禁,輕笑道:〃我小的時候也怕苦,你等著,我去拿蜜餞給你。〃
顧天逸將藥舉到眼前,茶褐色的湯麵上浮著少許藥沫兒,淡淡的腥辣酸苦竄進鼻子,不算是十分難聞。顧天逸漠然瞧了片刻,走到後窗處,緩緩將藥傾入水溝。水流纖細,流得卻急,茶褐色的藥沫混入其中轉瞬不見,窗子前後洞開,隔得久一點,連空氣中漂浮的苦味也淡了去。
竹影森森,被午後陽光割出交替的明暗,映在顧天逸臉上,彷彿將那張平淡的臉孔做了切割。陡然,嘴角一彎,顧天逸沒有表情的臉上拉扯出一種生硬的笑意,眼中的光卻是寒涼如冰。
楚狂歌本來要繼續裝睡,忍了幾忍終於忍不下去,翻身坐起來道:〃你不喜歡他也罷了,怎麼把藥也倒掉了?〃
-------------------
〃少吃一次藥也不當緊。〃顧天逸拋下藥碗,〃顧秀大清早就進城玩去了,到這時還沒有回來,我出去找找他。楚昭平找你,你也該去見他了。〃
聽到楚昭平三個字,楚狂歌不禁捧著頭呻吟。
蘇州人家前門沿街,後門臨河,前門御車,後門登船,數十條水道縱橫交錯於城中,由三百餘座小橋勾連起來,並有無數小船穿梭水中。白居易詩中所謂〃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說的就是這景緻了。
顧天逸先是沿街尋找,走累了,便僱了一條小船沿水行去。眼看著夜幕降臨,始終沒有見到顧秀的身影。船行水上,水聲唉乃,只見兩岸屋宇相連,雕樑畫棟,錦障翠幕,說不盡的旖旎繁華。夜幕漸深,華燈初上,青樓妓館的花船次第點亮,映照得岸邊水上一片通明透亮。顧天逸原來的紫竹簫與楚狂歌打鬥時弄掉了,後來見楚狂歌的白水居後面有竹子,揀了一根削作竹簫。他自袖中取出竹簫,湊到嘴邊嗚嗚咽咽吹奏起來。
蘇州城的夜晚本來熱鬧非常,清新飄逸的簫聲順著水面遠遠傳出去,花船上的樂聲漸漸止歇,到後來只能聽見簫聲在夜空下回蕩。一曲吹罷,簫聲已止,餘音猶自繚繞不去。待人們從船中走出來或從酒家中探頭尋找吹簫的人,顧天逸所乘的小船早已去得遠了。
約摸行了七八里水程,忽然一個身影大鳥般從頭頂的橋上躍下。
船伕嚇了一跳,顧天逸已看清是楚狂歌,含笑倒了碗酒推過去。楚狂歌問:〃還沒找到顧秀嗎?〃顧天逸道:〃也不知道瘋哪兒去了,我倒不怕別人欺負他,就怕他把別人欺負得太狠。〃楚狂歌笑了一聲,將酒一飲而盡,脫口讚道:〃好酒!〃顧天逸又為他倒了一碗,微笑道:〃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重回楚家,放棄自由身,這滋味可還好受?〃
楚狂歌一口酒嗆到喉嚨裡。顧天逸為他捶背,眼中有戲謔笑意。
楚狂歌鬱悶地說:〃你都知道了?〃顧天逸嗯了一聲。楚狂歌嘆了口氣,臉上一副苦惱之極的模樣,〃算我倒楣,誰知道齊天然沒有找他爹告狀,反倒讓他爹救你。我大大地吃了虧,倒叫我伯父白揀了個便宜。……你要是覺得欠了我,就以簫聲為我下酒,今夜一醉,咱們兩不相欠,各自自在。〃
〃楚公子,我欠你良多,恐怕是還不盡了。〃顧天逸抽出剛放下的竹簫,垂著眼簾,撫摸翠綠光滑的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