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他深吸口氣跳下馬來走近一步,見崔湜醉眼迷離面若施朱,神情容貌與宮中的張氏兄弟都有些相似,一時惱羞成怒伴著憎惡皆湧上來。
李成器噗嗤一笑,道:“你們也算共過患難了,花奴,你來同飲一盅吧,一時我同你回去。”薛崇簡冷冷望著他,聽他提到“共過患難”四字,心中愈發刺痛:與你共過患難的人,你卻忘了。他斜睨了一眼崔湜那雙比少女還要白皙纖細的手,解下腰間馬鞭,驟然向他手中酒囊抽去,崔湜嚇了一跳:“哎呦”一聲連忙脫手,手背仍是被鞭稍掃到,甚是疼痛。李成器和崔湜的酒意皆被這一鞭抽醒,李成器驚得站起來道:“花奴,你做什麼!”
薛崇簡待他站起,才發現他腰帶已經解了,一時渾身發顫,只怕再留片刻,自己不知會做出何等事來,冷笑道:“我嫌惡心!”他轉身猛地一躍,連馬鐙也不踩,直接跳上馬背,揚鞭一抽馬臀,便絕塵而去,心中卻甚是黯然:以後這功夫也無用了。
李成器本來見薛崇簡毫無來由便打人,又驚又怒,待他驟然躍上馬去,那矯健身姿熟悉地如同昨日。李成器這三年來日日望著薛崇簡的背影離去,驟然改換了地方,他這幾日太忙碌,還未細細體會出其中意味。現在遙遙注目,漫漫黃塵將那個人影瀰漫地模糊,便如站在陽關之下送人遠去一般,此情此景他並未親歷,可是古人說得明明白白,仰視浮雲馳,奄忽互相逾,原來就是這個樣子。
崔湜見李成器面上神情從驚詫漸漸轉為痛楚,奇道:“你們究竟怎麼了?” 李成器急道:“回頭我跟你賠罪,先借你的車送我一程,快去追他!”崔湜搖搖頭,便忙指揮車伕套車。他們的車遠不及薛崇簡的馬快,追到太平公主府時,薛崇簡已到了多時,他心頭躁鬱非常,卻又覺得筋疲力盡,也不顧滿身塵土,就側身倒臥在榻上。
今日被崔湜一提,許多幼年往事倒紛至沓來,一件件清晰如昨在他心中流淌而過。那個大雪日,自己捱了打,也是這般滿懷委屈躺在床上等他,那時候李成器心中還只有他一個人,現在也不知他會不會來了。他想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持續了這數年的歡樂,會如此快的崩塌。
薛崇簡覺得鼻子有些做酸,與滿室明晃晃的燈火有些刺眼,他卻故意睜著眼睛看著。過了一時他聽見外間匆匆的腳步聲,心中微微歡喜,繼而略一估算時刻,便知他是坐車來的,說不定還是和那個崔湜同車,怒氣又起,便翻過身去。
李成器見薛崇簡在屋內,長鬆了口氣,上前緩緩道:“花奴,今日之事,不是你想的那樣。”薛崇簡嘴角扯出一絲冷峭笑意,道:“我想得是哪樣?”李成器面龐一紅,道:“澄瀾文人不羈,行止豪爽,我們絕無……”他實在說不出口,卻又知道薛崇簡誤會已深,咬了咬牙,才低聲道:“……苟且之事。”他說出這四個字,連聲音都是顫的。
薛崇簡翻身下榻,冷冷與李成器對視,他難以辨明那李成器臉上流霞一般的紅暈,與崔湜頰邊的紅暈有什麼相似又不同之處。他看見那條寶鈿腰帶又回到了李成器腰間,腦中實在無法想象,李成器是怎麼當著崔湜的面,將腰帶解開又束上。口中忍不住道:“原來同杯共飲,寬衣解帶,還只是不羈豪爽,那分桃斷袖又算什麼?”
他平日裡對著李成器,皆是有什麼說什麼,從未用過如此惡毒的冷嘲熱諷,一時心中也說不清究竟是鄙夷自己還是鄙夷他們。只覺今日之事從頭到尾都令人憎惡,每提一個字,就如被一根毒刺扎一下。他只能將這令他痛徹骨髓的怨毒,化為了言語的利劍,略作紓解報復,便如用刀將那傷口再刺得深些,才能讓膿血流淌出一些。
李成器的臉色由紅轉白,靜默片刻,道:“我們不過是朋友。”薛崇簡冷笑道:“我怎麼從未聽說過?你在推事院獄底之時,在皇宮深院之事,他們可透過一半點音訊?現在你得了自由,三舅舅復了太子位,他們看你這個郡王又值幾文錢了,一個個都找上來了!”
他此言分明指責崔湜是趨炎附勢之徒,李成器向來以己之心度人,且是在宮中數年來已受盡炎涼欺侮,如今來訪之人,有一分真情,他便生十分感激。聽他說得刻薄,便忍不住道:“花奴,你不可如此羞辱澄瀾。”
薛崇簡心道:你卻容得他羞辱我。只是這句話他難以出口,出口就成了乞求,出口他就成了敗軍之將,出口就是承認他與崔湜在爭奪什麼。天性的傲岸讓他不屑去拿自己與崔湜做比較,可是那些詩句與今日崔湜的目光在他腦中橫衝直撞,要將他撕裂一般。也許真的是他自己騙了自己。
李成器一直都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