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路辨認一百八十種不一樣的道路時,張京還不知道在哪個工廠做工。他知道張京房間裡有一幅水彩畫,上次被槍打碎了玻璃,被蒙上眼睛以後他是正對書桌,從右邊傳來按開關的聲音,接下來是開門的聲音,在書桌右邊那面牆上只有一幅畫,開關也許在畫的後面。
靠牆有一個書架,一人高,一共放了十幾本書。方若雨保證,張京一本也看不懂,他以前就奇怪,張京的房間裡為什麼要放個書架?
那道門就在書架後面。
有人拉著他走,應該是張京。在賭場裡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地下工廠在哪裡。他覺得腳下應該是樓梯,樓梯與樓梯之間的間距大概有8厘米,因為他用腳跟蹭了一下。
方若雨突然問道:“老闆,這裡有燈嗎?”
“沒有,工廠裡才有。”
他笑了笑,“看來您不怕黑,我們走了這麼多層樓梯,您也不怕一不小心滑下去。”
“臭小子,老子要是怕黑,還能做你的老闆嗎?”
因為隔了層眼罩,張京的聲音顯得特別模糊,特別不真實。
他甚至不能判斷張京在不在他身邊,於是想了一個特別大膽的辦法,抓住了旁邊那人的胳膊,張京果然痛呼道:“你小子!搞偷襲啊!”
果然是他。
“老闆不怕黑,我怕黑。”
“怕個屁!顧南山又不在這裡!”
對,方若雨寂寞地想,顧南山又不在這裡,他不在,他就不會害怕。
當方若雨摘下眼罩,以為要忍受大片大片的燈光,可惜等待他的還是黑暗,這是在一個黑黝黝的地道里,張京手裡有一盞煤油燈,怪不得他剛剛感受到一點光,張京又說沒有。
如果說剛剛在走樓梯,現在就是在平地上。
“我以為我們到了。”
張京晃了晃手裡的燈,肥胖的身軀把前面的路都遮住了。
“傻小子,如果地下工廠這麼好走,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找不到?喜歡追逐光明的人,最容易死在黑暗裡。”
這句話隱藏的意思有很多,方若雨的想法是,有很多人希望找到地下工廠舉報張京,但都在路上死掉了。這個路上,可能是指地道,黑黝黝的地道。
他想象了一下在自己和張京走下樓梯的時候,沿路全都是屍體,可是他沒有聞到一點腐臭的氣味,地道里面潮溼悶熱,只有泥土的味道,除了在自己和張京這裡的一點光,回頭看都是一片黑暗。
黑暗,也是絕望和痛苦。
如果自己要一輩子待在這裡,他沉痛地捂住眼睛。
張京艱難地回頭,“你小子又怎麼了?”
“老闆你得答應我,完成任務以後一定要帶我離開這裡。”
“這是當然,”張京不再看他,“你要是死在裡面,顧南山會殺了我。”
“為什麼?”
“因為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進去以後,你就負責盯緊他們,洪生會讓你做一些雜碎的事情。”
“洪生是誰?”
“我的好兄弟,工廠的老大,在這裡做了十年。”
方若雨覺得很奇怪:“你相信他?他不會背叛你嗎?”
“不會,就算工廠暴露了,他也會為了不連累我,帶著兄弟們馬上自殺。”
他把在工廠裡工作的人叫兄弟,並且很信任這個叫洪生的人。能讓張京這麼信任,一定有他的道理。
直到見到洪生,方若雨才明白,他幾乎沒有表情,眼睛裡是沉穩的光,那不是光,是工廠門前的燈光映在他的眼睛裡。他很聽張京的話,在和張京對話的時候,眼睛認真地看著他。張京交代完離開以後,他還是看著他的背影。
在方若雨的提醒下,他把他帶進了地下工廠。
昏黃的燈光下,整個工廠表面上看起來靜謐而寧和,只有鈔票翻動的聲音,和小小的咳嗽的聲音。
他跟在洪生身後,好像沒有人注意到他,除了那個咳嗽的人,
他看起來只有十八歲,趴在地上看不到臉。
很可怕的是,這個地方的人都和洪生一樣沒有表情,沒有喜怒哀樂,快樂和悲傷,是不是在這裡待久了,就會變成這樣?不知道開心,不知道難過,黑暗會讓人心麻木嗎?
洪生並沒有向大家介紹方若雨,介紹也沒用,他們也不能做出回應,他只能對方若雨解說每一個人:“阿雨,從最年輕的說起,這是阿依……”
原來阿依就是那個咳嗽的人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