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佑像是早知道他要走似的,去買年貨都買的不多,要準備的東西也少,還問了靳歙家裡有什麼要注意別亂動的地方沒有。靳歙只是搖頭,看著林佑欲言又止。那句“不如你跟我回家過年吧”含在嘴裡好幾天,在年三十那天都還沒說出口。他太瞭解林佑了,林佑一個陌生人,他貿貿然把人領回家,用什麼身份介紹他?朋友?他一個快三十的人哪來那麼小的朋友?同學?說這話找抽呢?戀人?林佑還不拿刀砍死他!不要說家裡人懷疑,就是林佑自己也是千萬個不願意的。
所以直到年三十那天早上,靳歙拿著輕便的行李,把要注意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叮囑林佑。家裡的房間隨便進,要看什麼書就去他房裡拿。想吃什麼就去買,留了兩萬現金在客廳電視櫃下第二個抽屜呢。有陌生人敲門千萬別應,出門要注意安全,不要和不認識的人說話。要是遇到什麼事情解決不了,打電話找陸銘芳,她家就是本市的。一樁樁一件件,叮囑了一遍又一遍,說道最後,靳歙想說“不如我不走了吧我留下來陪你過年”,但是還是忍住了。不回去,家裡那頭也不好交代,林佑這裡也是不願意的。不是林佑不需要人陪,而是他不願意靳歙為他做犧牲,有家可回的人又何必陪他這個無家可歸的人逗留在陌生城市裡過個冷清的年呢?
年三十起了個大早,靳歙和林佑把春聯貼好,然後去收拾行李了。
最後的最後,靳歙還是看著送他到小區門口的林佑,深深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濃濃的不捨,伸手摸摸林佑的頭,帶著些無奈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今晚是年三十,就算只有自己也要做一頓豐盛的菜。我回了家會給你打電話。我在電話那頭陪你倒數過新年。”
林佑看著認真又溫柔的靳歙,點點頭,雖然這些話他已經從昨天聽到現在,也還是鄭重地回道:“我知道,你回家小心些,好好孝敬父母,他們很疼你。”靳歙的母親幾乎每天都會打個電話給身在異地的兒子打個電話問候,林佑知道靳太太對靳歙有多疼愛。他很羨慕。
靳歙眉眼彎彎,點點頭道:“你回去吧,今年天氣很冷,這大雪就沒停過,沒事就別上街了,免得著涼,知道嗎?”他脖子上還圍著林佑送給他的圍巾,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冷。
“那我回去了,你到了給我打電話報個平安。”林佑看著靳歙,眼中有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不捨和留戀。
靳歙很想親親林佑,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一個輕柔的帶著涼意的吻落在了林佑唇上,“再見。”
等林佑回過神來,靳歙已經上了計程車走了。
靳歙是下午兩點的飛機,計程車一路上了高速,聽著司機再說今年的天氣如何差,雪有多大,還有好些地方受了雪災,困在回家的路上走不了。救災的武警戰士又是如何如何把救援物資送到災區去,在大雪夜裡挖道開路。
靳歙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司機聊著,心裡的思念卻早已氾濫,就這會都開始想了,那未來的十天還不得害相思病啊?
林佑送走了靳歙,獨自回了公寓,他臨時的“家”。第一次過年,是自己一個人過。心裡空落落的,卻有著舒暢的感覺。從前在那個華麗的牢籠裡,有人陪著一起過年,那也是林佑一年裡唯一一次能夠上主桌的時候——從前吃飯都是跟傭人一桌。可是林佑卻情願不跟那些姓黎的坐在一起,那種壓抑、被排斥的感覺,林佑這輩子都忘不了。不是一家人,再怎麼裝,也終究不是一家人。
看著早就收拾一新的“家”林佑發現自己還是有些想靳歙的,未來的十來天,他都是自己一個人了。從來到這裡上學,林佑從來不覺得孤單,宿舍有舍友,打工的地方有同事,就是在這裡也有靳歙陪著。熱熱鬧鬧,讓他不再感覺是一個人。現在驟然剩下他一個,沒有了靳歙的陪伴,他還是覺得孤單的。
坐在沙發上發呆發到兩點鐘,林佑才起身去熬洗澡水。那是幾種不同的葉子混在一起的植物,林佑就認得一個柚子葉。用這東西熬洗澡水,還是靳歙規定的,說是習俗,年三十“洗穢”,把一年的衰氣、窮氣洗掉,新的一年裡就會事事順利、平安大吉。洗完澡後穿上新衣服,最後吃團圓飯。
林佑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說這個習俗,或許以前有,但沒有人教過他罷了。幾種植物混合熬出來的水很清香,林佑看著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心裡的寂寞少了點,被人記掛的感覺讓林佑感動。
等收拾完自己,林佑看著牆上的鐘,開始準備年夜飯了,冰箱裡的料很足,都是靳歙拉著他去買的,他本不想買這麼多,怕自己一個人吃不完。靳歙卻說就算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