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念靜默了一下,終究憐惜開言:“崔兄,我們的情分,到此為止吧。”
崔惟驟然呆了,瞪看雲念。
雲念避了目光,道:“昨天,我挑選寶石珍珠瑪瑙珊瑚等物調製八寶灰時,收到太子送來的禮物,我做事不喜分心,讓丫鬟將東西收在一邊。因到底疑惑太子會送什麼來,便讓丫鬟開啟宮緞看看包的什麼,丫鬟說是一本書。我問書名,她說沒書名,我讓她翻開內容給我念,丫鬟羞臊掩口叫了一聲說:這書不能看。我因佔著手,問她到底什麼書,她只搖手說不能看,忽然就面色青紫倒地身亡了。”
崔惟驚恐。
雲念道:“我父親找了刑部尚書來查驗,說書裡有劇□□粉,丫鬟翻書後吸入身亡。那書的內容是男男春…宮圖。”
崔惟緊張看雲念。
雲念說:“也是巧,我若不正在配製做琴用的灰漆,那本書定是我來翻看。”
崔惟心驚。
雲念道:“送書來的宦官是太子身邊的人,我認得他。經查證,昨天上午宮中蹴鞠比賽,那名宦官一直在賽場上奔跑,根本不可能來我家送書。所以是有人假扮了那宦官,聲音體態竟然蒙過了我的眼,可見籌謀多久了。下午我入宮,問太子怎麼想起來送我禮物。他訝異說沒送過我禮物,他但凡送我什麼都親自給我,不會經宦官的手。他說的對。那書質地尋常,手工畫的也尋常,刑部說,暫查不出什麼。”
崔惟移到雲念身邊,握住雲唸的手。
雲念面色微異,卻也沒掙開,接著說:“我覺得,也許是皇后吧。上回她外甥死在我手裡曹家人當然要報仇。”
“他們為什麼要害你?”崔惟揪心。
雲念沒答,轉頭看梅花,雪白的飛狐毛掩著他面孔,因為天冷,面孔越發如冰玉,晶瑩剔透。
“你瞧。梅花美不美?”雲念說。
崔惟看向梅花。花太美,像雲念。
“我記得你也喜歡梅花。”雲念說。
崔惟稱是。
“我小時候最喜歡賞梅,十三歲的時候,在這裡,舅父雍王對我說,我生母也最喜歡梅花。”
崔惟等待。
“他說,我生母是謝貴妃。皇上是我的父親。”
崔惟無言。
“你曾問我皇上喜歡我麼?我十三歲以前從沒見過皇上,也不知他是我的父親。自小,柳丞相就對我很客氣寬容,不管我怎樣淘氣或做錯事,從不責說我,他對我甚至是恭敬的,你見過對兒子恭敬的父親嗎?懂事後我常暗自悲傷,覺得我不是父親親生的,可無人述說。於是我就猜想,有時覺得我是神仙下凡,有時又以為我是梅花化成精的。十歲時,柳夫人去世,雍王每天來照顧我,教我琴棋書畫。我覺得雍王是我的父親,我希望有那麼一位父親。可僕人議論說他是皇帝的男寵,他那麼樣才華品貌舉世無雙的人因為是男寵就可以被僕人議論評說,那時起我就對男人間的情感有了牴觸憎惡吧。”
崔惟垂下目光。
“十五歲,太子對我說,我其實不是皇上的親生子。當年謝貴妃從懷孕到生產都很神秘,皇后去探望都被禁了足。我父親是雍王。皇上想讓雍王生個女兒嫁給他兒子,然後延續他們共同的血脈,執掌帝國。可惜我是兒子,皇上這個願望沒能實現,於是我就成了謝貴妃之子,襁褓中被封為熙王。熙,意味著光明,溫暖,喜悅,和樂。皇上想將我當做他自己的兒子養大。可謝貴妃在我三歲時薨逝,宮中沒人照顧我,皇上便將我送入柳府,柳夫人是謝貴妃和雍王的親姐姐,我便這麼成了柳丞相的三公子。”雲念轉頭向崔惟:“現在你有何想法?”
崔惟看著雲念迷茫的清黑眼眸,問:“那誰是你的母親呢?”
雲念抬手輕輕拂落飄到崔惟肩上的梅間雪屑,道:“太子說,是儀嘉公主,皇上的妹妹。她當時已指了婚,可是不願嫁,隨雍王學琴時懷了孕,一直住在謝貴妃的宮殿裡待產,皇上的意思,大約是我為女孩,就指個宮女做我母親;我是男孩,就記在謝貴妃名下,公主怎麼都要出嫁的,於是成婚前一日,她自盡了。”
崔惟將雲念抱在懷裡,溫暖有力的抱緊他,讓雪風再刮不到他。
雲念沒有掙脫,兩人依偎良久,雲念終說:“崔兄,此生能有你為友,說這些話,真好。”
從此不再孤單,不再一個人對梅花。
作者有話要說:
☆、笑的驚羨而曖昧
“我以後陪著你吧,再不離開。”崔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