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謝恩起身,這才把場面圓了過來。
兩人重新並肩坐下,賀留帶著衛士們侍立兩邊,寧秀這才嘆了口氣,露出一個由衷的笑臉來:“看到你們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溫澤你還不知道吧?父皇昨天就透過口風,打算赦免你那幾個下屬,旨意差不多也該下來了。到時候我說不得還要去一趟大理寺,替你把人都接出來,好讓你看了放心!”
見凌玉城聞言微微動容,他一擺手,徑直說了下去:“聽說有兩個人很吃了些苦,你這裡又兵荒馬亂的,要什麼什麼沒有。待會兒我叫人先送些藥材和應用的東西過來,少什麼你只管打發人來拿,千萬別和我客氣。”
“多謝!”凌玉城也不多話,重重地一點頭,起身送客。寧秀和他並肩走出一段路,見離得最近的衛士也在五六步開外,忽然停住腳步,低聲道:“昨天右都御史孫琳給孫子辦滿月酒……聽說,襄城伯家裡送了厚禮。”
右都御史孫琳的侄女被選為太子良媛,半年前生了一個女兒。這麼說,曾經因為次子緣故站在端王一邊的襄城伯,此刻已經去太子那邊另尋門路了。凌玉城腳步微微一頓,臉色卻是不變,也是低聲答了一句:“我知道了。”把端親王送出二門,兩人拱手作別,彼此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意氣憑欄同學的小劇場:
凌: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吃?
元:我不知道啊,反正米粉+白糖又吃不死人
凌:你居然不怕我嚐出來!
元:難道你知道鶴頂紅什麼味兒麼?
☆、可為智者道,難與俗人言
虞帝顯然已經下了旨意,端親王這一走,原先看守雲陽侯府的大理寺官吏跟著撤得乾乾淨淨,連帶前廳和正堂的封條也全數揭了下來。凌玉城獨坐後堂,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湧到心口的酸澀,對眼巴巴盯著他的親衛們正色道:“就不留你們了。——趁著今上還有用我的地方,現在不好把你們捕拿下獄,儘快離開吧,就算去那位天統皇帝那裡也好。”
沒有人動。房間裡僵滯得連空氣都要凝住了,凌玉城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一雙雙仰望著他的眼睛都失去了神采,然而卻沒有人避開他的目光。良久,親衛隊長賀留遲遲疑疑地輕聲道:“大人,您,您不要我們了嗎?”
您不要我們了嗎?
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凌玉城掩在衣襟下的手掌悄悄地握成了拳頭,靠著掌心傳來的刺痛才不至於當場失態。這些親衛們是他十年戎馬生涯中選拔出來,對他最忠誠,戰鬥力最強的部下,他們曾隨著他烈焰焚城,一戰全殲五萬北涼大軍;曾隨著他帶領三千孤軍,在北涼疆域轉戰數月,橫掃千里;曾隨著他勤王討逆,擒拿左相柳明夏及其數十黨羽,那一夜天街踏盡公卿骨,上百家高官顯爵闔府血肉成泥。
凌玉城相信,就算他現在命令他們去死,這些人也會毫不猶豫地舉刀自盡。
而現在,這些刀口上舔血、沙場上搏命,一個個身上少說也有七八道傷痕的漢子,都只是茫茫然、惶惶然地看著他。
“我曾經對你們說過,我活著一天,就會護著你們一天。”凌玉城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著,堅定,低沉,有力,抑揚頓挫的語氣,和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對他的第一個下屬許下的諾言沒有任何區別,“這句話,到今天也沒有改變。”
看著顯然是鬆了一口氣的衛士們,他輕輕站了起來:“……我累了。有什麼話,等我睡醒之後再說吧。”轉身走向內室,推門的前一刻腳步已經有些倉促,甚至不敢駐足回頭!
他只怕,對上這一雙雙毫無保留仰望著他的眼睛,就再也無法踏入房門一步。
“……大人?”
“嗯?”
硬著頭皮站出來的是一直伺候他起居的小隊長吳達,這個黝黑結實的小個子頂著隊裡所有人的目光,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大人,大人還是吃點東西,沐浴更衣再睡吧。進來的時候下官已經吩咐下去,這一會兒就該好了。”
凌玉城腳步一頓。
再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難道都要當面駁回?不等他開口,大桶大桶的熱水已經被抬進隔室的屏風背後,飯食也跟著送了上來。熱騰騰的稀粥裡滾了蛋花肉末,雖然倉促間來不及配上小菜,撲鼻的香味仍然讓人食指大動。凌玉城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覺得胃裡一陣陣空落落的疼痛,由不得在下屬期待的目光中輕輕點了點頭。
儘管滿心憤懣傷痛,然而凌玉城究竟是兩天兩夜水米未進,如果不算上元紹在場時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