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中獲得的本能抓住了少年的手,下一刻,他看到少年的手上握著一柄水果刀,刀尖向下,正對著他自己的胸膛。
看來這少年也是怕自己摔不死,終要受折辱,因此竟做好了兩手準備。西門奪虹一邊在嘆息著少年性子決烈的同時,一邊又對他縝密的心思和毫不畏死的膽氣十分佩服。
此時眾人方呼啦一下圍上前來,那鴇母氣急的一路罵著就過來了,待看到花徑香手中的水果刀時,不由得吶吶不能成言。
卻見花徑香平靜抬起頭來,雙目定定看著西門奪虹,一字一字沉聲道:「你若不能帶我離開,就助我將這刀子插進我的心臟,讓我落個乾淨下場。」
西門奪虹見過的傲氣男人不少,他是魔宮宮主,身邊的人沒有點傲氣,也不配和他站在一起。況且真正的江湖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傲字,傲骨傲氣傲心,這份傲不是自大,而是一種令人擊節讚歎的氣概。
但即便如此,眼前這少年的傲氣也讓西門奪虹十分吃驚。或許是花徑香的身形纖細面容秀美,實在無法讓人將鐵骨錚錚這類的詞語和他聯絡在一起。
但偏偏,他的骨頭確實比大多數膀大腰圓的高狀男人還要硬,就連他說出的這句話,都是如此平靜,平靜的令西門奪虹不自禁的就肅然起敬。
「好,我帶你離開。」西門奪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將花徑香手中的刀子給奪了下來,然後他就那麼橫抱著花徑香站起,對鴇母道:「他的贖身銀子,你開個價,讓典透留下付賬。」說完,便大步昂然走出輕香樓。
典透就是每次跟著西門奪虹來勾欄院的隨從,當下聽見主子有命,哪有不遵從的道理,待那老鴇開出價來,認真數了銀票遞過去,一邊還在心裡想著:這幸虧是讓我付,若讓主子來付錢,只怕把一萬兩銀票甩下去就走了,哎喲我的媽呀,那我們可真虧大了。
西門奪虹抱著花徑香出了門,正要往前走,卻聽懷中的人低聲說了句:「我可以自己走。」聲如蚊蟻,透著一股讓人憐愛的羞怯。
低頭一看,就見花徑香雪白的面龐上竟染上一抹酡紅,說不出的豔麗可愛。
西門奪虹微微一笑,將他放下來,打趣道:「剛剛尋死的時候真是大義凜然慷慨無比,說出的每一個字無不是擲地有聲,怎的這時候卻害羞了?」
花徑香似乎有些嗔怒的瞪了西門奪虹一眼,一張了無生氣的面孔頓時就如活了過來般,搖落萬種風情。
「千古艱難唯一死。當你認為必死的時候,自然是把一切都能豁出去。只是如今死裡逃生,任誰也都會膽怯害怕,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這表現對西門奪虹有些不公,於是花徑香重又垂下眼,淡淡的解釋了一番。
「咦?你真的知道害怕嗎?我看你躍下的時候,連猶豫都未打一個,沒想到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怕死?」西門奪虹驚訝的看著花徑香,發現這少年實在是很有趣。
「自然害怕,誰不怕死呢?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只是我不能忍受成為男人淫樂的工具罷了,那就只有一死能助我解脫。否則,即便這一次可以以死相挾逃過一劫,媽媽卻遲早還會再給我下春藥,那時候,只怕我就連死都辦不到了」
花徑香咬著嘴唇,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著,顯示出他在春藥和死亡之間的選擇堅決無比。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主見。」西門奪虹對花徑香的欽佩又上了一層。
下一刻,卻見花徑香瞪圓了眼睛,驚訝叫道:「小小年紀?誰告訴你我年紀小?我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
「二十三歲?」
西門奪虹從來都是穩定有力的步伐忍不住踉蹌了一下,怨言的看著花徑香,這個聲稱自己二十三歲的男子,看上去倒比十八歲的自己更顯得年輕,老天爺也太寵愛他了吧。
「是啊,二十三歲。可能之前家境好,所以沒吃過苦,才讓我看上去年輕一些吧。」
花徑香苦笑一下,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的,還跟著一個怪人師傅學習藥理毒理,誰知到頭來,家逢大變,我毒死了那個害我家的仇人,怕吃官司,才會把自己賣到這風塵之地,之前明明說好了的……」
他說到這裡,就不再說了,又嘆了口氣。
西門奪虹卻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怪不得合約上是不賣身呢,原來是他自己把自己賣了的,小倌的地位低下,不可能像女子那樣只以琴棋書畫來招那些品味高雅的客人,所以鴇母才會想辦法磨折刁難,讓他做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