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3 / 4)

小說:綠水袖_-名相 作者:莫莫言

出鞘的絕世名劍,犀利無匹。

但他更知道,皇帝的忌憚絕沒有隨著放他走而消失。皇帝對他的監視,不過是從明處轉向了暗處,只要稍有差池,等待著他的便只有斷頭臺。雖然他身為宰相,也不知傳說中那些皇家的影子密探藏身何處,但肯定是有的。這也是自古以來,皇家的慣常做法。

哼,皇帝?!天子?我俞序軒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因對外宣稱俞相重病初愈,他回來後,皇帝額外又準了他三天的假。所以在這三天裡,俞序軒必須充分表現出一個失憶者的焦慮心情,以及一朝宰相的堅忍不拔。

他很累,身累,心更累,只要想到皇帝不顧他的請求,將他像個女人一樣摁在御書房的地上肆意折辱,他便夜不能寐、心頭滴血。

他的前半生,過得很順利,幾乎沒經過任何挫折。但壞就壞在他很聰明,或許是太聰明瞭些。

在書裡,他往往能看到別人所看不見的東西,所以他痛苦、他茫然。在被家族的責任、被莊嚴的朝服所強迫束服下的,其實是一顆有些叛逆的玲瓏心。再加上侍奉了三朝的皇帝,天天與皇帝接觸,他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證明了幾乎被神化的皇帝,其實也只是普通人。他根本無法真心地效忠皇帝,即使是對已然龍馭賓天的瑞正帝,他有的怕也只是報恩與酬謝知己的心,讓他如一般人般,心存敬畏地仰望帝座,他實在是做不到。這也造成了他在政治立場上的無所適從,似乎很沒有自尊心的樣子。但其實,他有他自己的自尊心。

而他的體質好,半是天生,半是幼時在俞氏族中的訓練中打磨出來的。如果換了其他普通文人,怕是早已在這連番的打擊下病倒了。

但是他不能病,回到心之牽掛的家,他甚至於不敢與妻兒多團聚一會兒,便讓下人們抬來幾筐書和奏章,窩在書房裡,挑燈仔細查閱。他“失憶”了,第一要務便是尋回他失去的這四年光陰。所以即使這些奏章,他早看得爛熟於心,他也必然要裝作求知若渴的樣子,連夜讀完,偶爾偷偷躲著垂淚。

做戲,就得做全套。

隆慶帝聰明過人,他的一番做作之所以能勉強過關,半是他的心志過人,智計無雙,另一半,他卻不得不承認是靠了運氣,或許是上天垂憐,終是給了他一條生路、一個機會。

但運氣這東西,殊不可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所以他必須在皇帝醒過神之前,做出一番佈置。

接下來的幾天,他對上門探病的下屬同僚,統統來者不拒,一面裝出久病的不適,一面卻拿話不動聲色、旁敲側擊地問著這幾年的情景。

第三日,他又全無理由地休了新娶的小妾戚氏。戚氏雖為妾,原也是官家的小姐,受了此番羞辱,在門前長跪了一夜哭求相爺未果後,於晨時一根繩子吊死在自己房內。

第四日上朝前,俞序軒聽稟說二奶奶死了,心裡微嘆了一口氣。他實是不願牽連無辜,然則這戚氏去年才嫁過來,對一個“失憶者”來說只是形如陌路,況且他與嫡妻陸氏的感情好,怕是皇帝也知道,如果他還如常地留下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小妾,倒是不正常了。

又想起髮妻陸氏病重不能出屋,而戚氏活著時又畏他如虎,原來也不是都沒有道理的。如果髮妻好了,憑這骯髒的身體,他如何去擁抱自己的妻子?又果然戚氏到了最後,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或許,這都是命吧!是兩個女人的命,也是他的命。

經歷過那樣的事,對如今的他而言,或許,惟有在獨自無人時淌下的淚水與瘡痍滿目的心靈才是惟一真實的吧!

他嘆了口氣,吩咐管家把休書撕了,然後厚葬了二奶奶。

這個時代,作丈夫的逼死一個小妾,好比捻死一隻螻蟻,沒有任何人會追究他的責任,即使孃家人也不行;這個時代,當皇帝的賜死一個臣子,亦好比捻死一隻螻蟻,沒有人會追究皇帝是不是殺錯了,如果殺錯了皇帝又有什麼責任。

俞序軒腳步沈重地坐入小轎,上朝去了。

早朝上,隆慶帝又見到了俞相。遙望著那張總是繃得緊緊的、近乎沒有表情的臉,隆慶帝不知為何竟有些想念當日那張被染上了情慾味道的、生動無比的臉。為什麼同樣一張臉,差別會這麼大呢?

隆慶帝畢竟不是一般的帝王,雖然俞序軒的戲做得很到位,但俞序軒前腳剛走,皇帝後腳就明白上當了。原因很明顯。即或瑞正六年,俞序軒確實傷了頭,但後遺症何至於五年後才發?況且普通一般的傷勢,與被強暴後的傷處頗不相同,俞序軒又不是三歲孩兒,如何會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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