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奶奶卻賠笑道:“哪裡是呢?我們老太太上了年紀,難免有身體不適的時候,怎麼就故意不見你了呢?不過我們都知道你對姑娘的心。”
洪老爺嘆道:“你們哪裡知道?我也知道自己這個年紀再納妾已是不好的,我兒子都要看輕我。你們雖看我妻妾盈屋,但我已有逾十年沒有再納妾了,本已息心。不知怎的,見了你們家姑娘,就又似毛頭小夥一樣了魂牽夢縈的,好久沒有這麼勞心。”
白姑奶奶只覺鄙夷,但也是笑:“那是姻緣。”
“我是個生意人,或許你們不信,可我們生意人更是重誠信的,我既說了,往後再不納娶,就再不納娶,我要違了,你把我這條命拿去!”洪老爺又道,“我更要告訴你,如果我有這個福氣……若能再添個一兒半女的,我必將她扶正,不叫她委屈……其實我本也有娶她的意思,只是她年紀輕,怕壓不住人,更怕別人不服,反害了她。要是對香火有功,就都好說了。”
白姑奶奶笑道:“那也是要看造化啊。”
洪老爺說得莊重,白姑奶奶只好勉強為他通傳。怎知婢女回來竟說白老太太願意見洪老爺,真是出乎白姑奶奶的意料。洪老爺跟著到了老太太住處,見老太太穿得很齊整,松綠色的褂子釦子扣到脖子,頭髮高高梳起,兩耳掛著老銀嵌寶石的燈籠耳環,臉上薄薄傅粉,也不是因為老了還愛美,只是要讓連日病中的自己氣色更好些。旁邊正坐著白夢,不施脂粉,披著一件縐紗的薄袍,底下一雙穿著紅繡鞋的小腳,頭髮梳成墜髻,不加一點珠玉,更顯得面如美玉,氣質清雅。
洪老爺不敢多看白小姐,便對白老太太說了幾句吉祥話。白老太太只笑道:“很好。原來是你。你來得倒很是時候。”洪老爺笑道:“這是怎麼說呢?”白姑奶奶亦訝異老母親為何態度大變。
白老太太便拿出一隻玉鐲,只笑道:“洪老爺可識得這個?”
白姑奶奶探頭細看,不覺得很稀奇,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玉鐲,家裡儘管落魄了,但比這個更好的也多了去了。洪老爺一看,不禁臉色大變。原來這玉鐲是景老爺與粉黛的定情物,還是和洪老爺一起去買的。白老太太又笑道:“倒不是沒見過比這更好的,但聽說是個有意思的,我們也不是窮急了賣女兒的人家,竟不必理這個了,但凡有個真心,就比千兩萬兩的黃金都要緊。你說,豈不是這個意思?”
洪老爺愕然道:“我倒不太明白……”
白老太太笑道:“原是我們夢兒與景重情投意合,已說定了媒,只是景老爺不巧出外了,中途又有耽誤,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景太太便先下了定,雖說父親不在,但聽說你與他的父親是至交,若你能作證,也是一樣的。”
洪老爺本如二十歲小夥要結婚一樣歡喜緊張的,天天心裡口裡不忘白夢,又專門登門拜訪,心中打算即使被老人家柺杖痛打也不顧的,竟不知這老太太一句話竟比用鐵棒打他還疼!洪老爺一時眼都定了,又看向白夢,只見白夢彆扭的擰過了身子,不願看他。他心內不禁悲傷,半晌才道:“你和重兒……認識已久?”
白夢不知怎麼說,白老太太卻道:“自然是的,也多有走動。”洪老爺又看了看白姑奶奶,白姑奶奶苦笑道:“確實有這回事,只是瞞得我好苦,總不告訴我。我便只道是你去跟他學什麼木雕的。”
洪老爺聽這話方信了,又想:女孩兒學什麼木雕?就是學木雕,這樣的大小姐豈不是要找個女師傅來府上教學才對麼?平白無故到別人家裡跟少爺哥兒學什麼木雕?不過是兩個小孩子歡喜在一塊罷了。
洪老爺又問白夢:“你當真與重兒……情投意合?”
白夢一時紅了臉,垂頭不語。洪老爺心中相當難過,只道:“原來是我唐突了。”
若是平日,抑或數月之前,景重或會為白夢而勞心勞力,亦會因她的垂淚而傷懷,一邊拿著木頭與她雕刻,與她解惱解憂,只是現在卻不同了,甚至陪她一起哭,陪她找個融通之法解救。可他已無此心力。他陪不了白夢,卻倒是洪老爺找了上門,並不問他,只說來見粉黛。粉黛稍施脂紅、簪釵佩環,一身體統的會客。洪老爺淡然笑道:“嫂夫人近來可好?”
粉黛便笑道不錯,與他虛應了幾句。那洪老爺又道:“得聞賢侄要和白家小姐婚配,為何不與我說起一字?豈非生分?”粉黛笑道:“並不是我故意瞞著,只是重兒他爹還沒回來,不好說什麼。要是禮成了,少不得請你的。”說著,粉黛便喚了景重出來見客,景重心內尷尬,也是白寒暄了一番。洪老爺見景重越發有個俊朗小生的模樣,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