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惡霸欺凌了的女子,怒由心生,斷喝一聲,“閉嘴!睡!”語畢翻身上床,不再言語。
月熙見自己又惹惱瞭望祁睿,恨不得捶自己兩下,原本多好的氣氛,這麼一想,又動了心思,磨磨蹭蹭的上了床,小媳婦一般縮在床邊,見望祁睿不再理他,左右憋了一會,還是呢喃出聲,“若你只想找個伴陪你,哪需費得如此功夫這般折騰。”
等了約莫一炷香,就在月熙差點以為望祁睿已經睡熟的時候,身側傳來低沈的嗓音,“只是找個伴麼,”一聲淡淡的嘆息,“月熙你給朕聽著,朕封你為皇後,會讓你為朕開枝散葉坐穩後宮,即便是當初那事……朕雖為了後宮昇平無法廢你,卻連懲戒處罰也未施與你,你想仔細了,這是為什麼,一個伴而已,朕何至於此。”
月熙想了一夜,臨近破曉方才模糊睡去,那個問題的答案,好似呼之欲出,他卻不敢去抓,只怕一旦錯了,便是萬劫不復。
之後又是月餘,日子一天天過去,裹在月熙小腹的布包從一個小團越變越大,困在鳳儀宮的日子愈發寸步難行,前後圍繞伺候的人數從一開始的兩個嬤嬤輪班,到現在隨時隨地的五人伺候,月熙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時近新年,天氣倒是越發冷了,攏在柔軟的毛氈子裡,腳邊燃著火盆,袖裡抱著手爐,人彷彿總也睡不醒,終日昏昏沈沈。
側著身子依在塌上,看著宮女嬤嬤們來回收拾著新年的裝配,月熙盯著案上的茶杯發起呆來,那日他醒來時望祁睿早已走了,伺候的宮女說皇上特地吩咐了要仔細照料皇後,又賞了不少東西,也準了雀苑時不時的探視,嬤嬤說的皇上對他如何好,他從不在意,他滿心所想只是兩人應當如何,今後如何,可還能像從前一般,自己對他,他對自己,又是如何想的。
時日見長,且不論前朝邊關,至少這後宮裡帝後間前所未有的和睦起來,月熙整日尋些閒事打發時間,有時雀苑來坐坐說話,每過兩三日望祁睿也會來看看,偶爾還會留宿,月熙不管其他人有什麼別樣想法,他自己是滿足快樂的。
這日望祁睿在鳳儀宮用晚膳,想著好久沒見雀苑,也招了來陪駕,難得的溫馨時刻,月熙不由得多吃了小半碗飯,食之過半,德全公公突然上前,伏在望祁睿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望祁睿神色一沈,停箸放筷站了起來,月熙與雀苑見狀也要起身,被他壓下,道了句“無礙。”便大步跨出房門。
站在空曠的內院裡,揮退了德全,望祁睿低沈的嗓音響起,“丙九。”
“屬下在。”
前面的空地上赫然多出一人,恭敬的跪在望祁睿腳邊,一身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
“東西呢?”
“這裡。”丙九雙手高舉奉上一顆蠟丸,薄薄的蠟衣映著月色晶瑩剔透。
望祁睿先就著月光審視一番蠟丸,見圓滿無損,這才點頭,“好,下去吧。”
收起手中的蠟丸,望祁睿側身叫來德全,“回泰乾宮。”
德全低頭稱是,高聲吩咐門外抬輦的內侍,“起駕!泰乾宮!”
皇上一行走的浩浩蕩蕩,這廂月熙與雀苑卻只得迷茫的面面相聚,好好的飯吃到一半突然走了,這叫什麼事?
卻說望祁睿回到宮內,揮退服侍的宮人,拿出蠟丸搓開,裡面是張小紙片,上面隨意寫著些文字,望祁睿不管不顧,從座椅扶手的暗格拿出一小瓶藥粉撒上,在火燭上烤了一遍,這才顯露出真正的文字來,米粒大小的蠅頭小楷:王去,二勝,青擬收十,餘三,暫不動。
閱罷隨手燒了紙條,望祁睿陷入沈吟,這是他派去西勍探子的回報,西勍王主年近六十,對於這個在荒漠中遷徙遊牧的民族來說已經算的上高壽,這些年來王主一直纏綿病榻,國事交由皇長子和皇二子料理,兩位皇子也算得上年輕俊才,只不過皇長子剛毅勇猛一些,皇二子溫厚謹慎些罷了,奈何一山不容二虎,兩人誰也不相服,此番老王病故使得兩位皇子的明爭暗鬥擺到了檯面上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一朝政,國君的行事直接決定了國家政治的走向,是以西勍的皇位之爭少不得各國從中參合,望祁睿早先便派人私下與皇二子溝通商定,煥國暗助二皇子得位,事成後三年內邊境駐兵不得超過三萬,不得以各種名由侵犯煥國邊鎮,開放兩國通商,以兩國相鄰的策州、四方等地為通貿地,准許兩國貨幣在此流通等等……
現在二皇子得大位,長達八個月的作戰,三個月的拉鋸對峙,該結束了吧,算算日子,這兩天嵐邱嶽也該遞上摺子,當是將車騎將軍撤回來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