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卵石,越到河中的位置越顯得幽深不可測。約再走百步左右,河流有了一個明顯的拐折,順著拐折走,便到了繁鬧的市集處。
小縣市集自然是比不上金陵十里風光熱鬧,但是也別具一番風情,大小街販招攬著客人,行人往來絡繹不絕。路上有不少人認得殷落塵,少不得便“殷先生”“殷先生今天上街來啦?”之類的招呼,殷落塵抄著雙手,一個個點頭笑過來。
不過今天的街上還是有些異樣,看著不少人都向著一個方向腳步匆匆。殷落塵好奇心起,隨手拉過一個人問怎麼回事,那人說,縣裡發生大案了,張掌櫃的正室把偏房給殺了,張掌櫃平日裡寵那偏房寵得緊,見心愛的人兒死去,於是連多年夫妻情意也不顧了,硬是將妻子告上公堂,請求正法。
倒是個新鮮的事,殷落塵心想著,便不緊不慢地朝著那方向走過去。到了縣衙外邊,已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不少人,可是見是殷先生來了,大都恭恭敬敬地讓了條空道出來,殷落塵道了謝,站到了第一排去。
站好的時候縣太爺審案已審了有一段時間,此時正聽見那正室夫人嚴氏跪著聲淚聚下的控訴,旁邊的張掌櫃也是跪著,面容慼慼,但也夾雜著一絲憤憤。
“大人,民女知道殺人償命,可是,那李氏仗著自己姿容姣好,迷惑老爺,老爺身體這幾年每況愈下,更是禁不起李氏這番折騰。還有,因今春大雪,櫃上已是入不敷出,那李氏纏著老爺要這要那,老爺寵著她,由著她,支走櫃上度日用的錢為她買金銀手鐲胭脂水粉,家中人人都是怨聲載道……”
聽到這裡,圍跪在嚴氏周圍的下人們都連聲附和,聲稱老爺生病期間,皆由嚴氏操持家業,勤勤懇懇,平日對人寬厚溫和。而那李氏的確行止囂張,不顧及老爺與夫人,整個家子更是不顧,對下人也是非打即罵,一點不順心就動用私刑。圍觀的鄉親們也都議論紛紛,言語間大多鄙夷李氏,同情嚴氏。
“肅靜肅靜!”縣太爺連聲厲喝。
縣太爺思忖片刻,道:“嚴氏,本官知道你的為人在本縣多有讚譽,那李氏也委實可惡,可殺人終究是大罪,若要饒你性命……”
“嚴氏性命不可饒!”忽聽人群中一人中氣十足地高喊道。
聲音就在身側響起,殷落塵詫異,偏頭打量了一下站在身側的這人。對方一身墨黑色的衣袍,手上執一把扇子,擋住了鼻樑以下的大半張面孔,除了上翹的眼尾,便是什麼也看不出了。迎著眾人的側目,那人臉部表情在扇下似有變化,在殷落塵看來,像極了一個冷冽的笑。
“堂下何人!”
那人躬了躬身子,依舊擋著面容:“在下無心擾亂公堂,只是……在下認為此案無需如此繁瑣,‘殺人償命’四字即可。”
縣太爺皺眉:“依你之見,應判嚴氏秋後問斬?”
“正是。”
嚴氏聽聞此句,也不再垂淚,神色間倒多出了些淒厲,她道:“大人,民女自知犯下罪過,自是不求苟活,大人無須多慮。”
殷落塵本只想當名看客,不想多言,但此時面對這名男子的罔顧道義,心中義憤,竟忍不住插口反駁道:“天下諸事,並不能只以‘殺人償命’四字評判。”
那男子聞言轉過身,同樣打量了一下殷落塵,眉間笑意更濃:“怎麼說?”
殷落塵道:“殺人償命,並沒有什麼錯,只不過要看殺什麼人了。若殺無辜良民,是該受千刀萬剮之懲,但若殺奸惡小人,那是為民除害,應如岳飛一般受人敬仰……”
對方冷笑一聲打斷他:“依公子之言,嚴氏不該受懲,反而應該受到敬仰?”
“請聽在下說完,切莫斷章取義,”殷落塵有些許不快,“李氏為人算不得無辜良民,但也夠不上奸惡小人,嚴氏夫人殺人雖有私心,但是李氏平日所行危害到了張掌櫃的身體,使家不成家,嚴氏夫人殺人之舉乃迫於無奈。所以,在下以為,嚴氏夫人可從輕論處。秋後問斬,大可不必。”
一席話說完,眾人皆稱所言極是,那張掌櫃頭垂得極低,回想往事似也覺得有少許羞愧,過了會兒抬起頭來,拱手道:“大人,李氏已故,小人雖然心疼不已,痛恨內人,但是如今想來,諸事皆因小人而起,小人亦難辭其咎。內人之罪不可饒,但求大人輕判,也請連小人一併論處。”
縣太爺覺得這個案子實在有些難辦,想了會兒,驚堂木一拍,喊了聲此案隔日再議,遂攜了師爺等人回到後室,嚴氏暫且押至獄內。
未等到結果,眾人接連散了,言語間唏噓不已,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