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走一段,歇一段。
衣勝寒無數次想伸手攙扶,但莫醉秋慢吞吞地走在前頭,始終沒回頭看過他,彷彿當他完全不存在,他不敢再激怒莫醉秋,只能亦步亦趨緊跟其後。
待莫醉秋勉力下到山腳,去到寄馬的那戶人家,已是日影西斜。
眼見莫醉秋面如白紙,額頭髮絲間冷汗直冒,衣勝寒再也無法袖手旁觀,勸道:「今天就別趕路了,好好休息一宿,等明早再走吧。」
莫醉秋罔若未聞,自顧自牽出坐騎,咬了咬牙,搖搖晃晃地翻上了馬背,抽上一鞭,驅馬衝了出去。
「你!」衣勝寒氣惱兼擔憂,忙縱馬疾追。
第十九章
斜陽殘照,落滿連城江中,搖出粼粼金波,江心幾隻白鷗正追逐著一點帆影,悠閒翩飛。
衣勝寒佇立在船頭,看著身前抱膝而坐的莫醉秋,除了暗歎,竟是無計可施。
自黃山行來,任憑他一路上如何道歉解釋,想方設法引莫醉秋說話,莫醉秋卻似鐵了心,愣是沒有再開口應過他隻字片語,甚至連目光也不肯與他接觸,大半時候都只留給他一個孤絕背影。
昨天黃昏,兩人抵達連城江邊,衣勝寒在渡口買下一艘小船,棄馬登舟、夜晚江風凜冽。醉秋卻不理他的勸說,徹夜長坐船頭,寧可被江風吹上整夜,也不願與他同艙相處。
他在莫醉秋心裡,就真的可憎到如此地步麼?衣勝寒凝睇莫醉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背影,一籌莫展,最終苦笑著緩步上前,將手中的薄被罩在莫醉秋肩上。「今晚你如果還是非要在船頭過夜,就把這被子——」
他沒能說完,因為莫醉秋伸出手,輕輕撥掉了被子。
「……莫醉秋,你夠了!」衣勝寒終於對這固執傢伙失去了耐心,怒而提起莫醉秋,拎著掉地的被子大步走回艙內,把人拋到唯一的小床上。
莫醉秋慘然變色,以為男人接下來便會再度對他施暴,誰知男人只是居高臨下瞪住他,卻什麼也沒做,最後將那條薄被丟到他身上,冷冷地道:「船艙留給你,我可不想你受了風寒,病著上祭神峰。」
目光不捨地在莫醉秋那張清雅俊秀、卻又叫他又愛又氣的臉上流轉一圈後,衣勝寒拂袖踏出船艙,任江風勁吹,半晌,體內的燥熱終是緩慢消減了下去。
適才一時衝動,他差點就按捺不住想撲上去,狠狠疼愛莫醉秋,直到莫醉秋沒空再跟他慪氣,不過他要是真的那麼做了,莫醉秋定會對他越發生厭,然後用更長久的緘默來折磨他。
他這輩子算是徹底栽在了莫醉秋的手裡,倘若他座下教眾知道自家教主竟也有如此吃癟的一天,鐵定會笑掉大牙,衣勝寒自嘲一笑,繼而重重嘆氣。
莫醉秋呆呆地躺在床上,聽著男人在艙外長吁短嘆,心頭一片迷亂。
「……醉秋……」
逐漸轉急的夜風裡,他突然聽見男人低沉的質問:「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
要他相信什麼?信這個初次相見便對他抱有綺唸的韓逍會真心實意喜歡他這樣一個殘缺的廢人?莫醉秋只覺這人問得實在太過好笑。就算那一夜淫亂就是韓逍嘴裡所謂的喜歡,男人喜歡的,大概也只是他這具可供洩慾的身體而已,除此之外,他這無用之人還有什麼值得韓逍來垂青?
衣勝寒枯等許久,也不聞莫醉秋回答。意料之中,可笑他還抱了絲期待,以為莫醉秋下山後這一路走來,應該會看到他的處處容讓,會對他改觀。
原來,一直都是他在一廂情願。
他默然,停止了無用的追問,任夜幕悄然降下,如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了江舟漁火,乃至天地萬物。
他猛地長聲厲嘯,驚得江鳥盡皆撲翅飛離,江波洶湧,良久才散盡漣漪。
終究,他也不過是遭天意嘲弄擺佈的凡俗之人罷了,什麼天一教教主,什麼獨步武林,有何用?!
莫醉秋聽著男人這聲蘊含了無盡悲憤失意的驚天長嘯,怔愣半晌,咬緊了嘴唇。
他並非不願相信韓逍,而是不敢。
男人的容貌、身手,都足以傲視天下人,叫他有什麼理由相信自己真的能獲韓逍真心賞識呢?更何況上了祭神峰之後,他的命就交給了藥泉,不再屬於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活多久?
一個將死之人,何必再與韓逍糾纏不清。
三日後,船隻停靠在祭神峰腳下,趕來迎接的是琴松與荀蘭。
當日師祭神與衣勝寒連袂下山,這兩人已得知天一教教主原來是尊主故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