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絲竹,乖,該睡午覺了,跟奶孃去睡覺好不好?”敬和對一旁立著的奶孃使眼色,奶孃立即對這小寶貝兒伸出雙手。
“不──”小東西卻連看也不看一眼奶孃,直接將腦袋扭到一旁,在齊宣翎大腿上蹭夠了又往他胸口爬,將那一身威嚴十足的龍袍抓了個唏哩嘩啦亂七八糟,還直嚷嚷:“爺爺睡,爺爺抱抱睡。”
奉熵帝慈愛的笑著,將這小不點兒抱在懷中,這小不點兒簡直就是個縮小版的穆修竹,那眉眼,那鼻子,那小嘴,熵帝看著看著不由的笑出聲來,點了下小家夥的鼻頭道:“小竹子,走,爺爺抱你睡覺去。”
小柱子開心的抱住皇爺爺的脖子,啪唧在他臉上親下一口,熵帝爽朗的笑聲迴盪在整個御花園內。
敬和看著離去的兩人,眸光漸漸暗淡,她有多久沒有見到熵帝笑過了呢?
絲竹,思竹。
這名字便是熵帝取的。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熵帝有多喜歡穆絲竹,就有多難忘穆修竹,可是,有件事,她壓在心底很久了,聽明樺說,熵帝夜夜難以入眠,她不是不難過,她很想告訴熵帝一些事情,可是,她不敢,畢竟君心難測,這些秘密,她答應過他們,會爛在心底,否則一旦追究起來,便是連坐九族的欺君大罪,連她也難辭其咎。
臨安城外三十里梁家村。
一個瘦弱的青年單手提著酒壺踩著泥濘的鄉間小道,緩緩向村頭走去。
偶爾碰到熟識的村民向他打招呼:“魏夫子,又去上墳了?”
青年含笑點頭,算作回應。
這個奇怪的青年是在半年前住進村子裡的,起初村裡人並不接受,甚至對於這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甚至左手還有殘疾的文弱書生有所排斥,但是時間久了,人們發現他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不但分文不取的教村上的孩子讀書,還經常幫村裡人代寫書信,一手漂亮的小楷就跟書攤上賣的似的,漂亮極了。
要說缺點麼,除了上墳時喜歡喝點小酒,平時生活再無其他。
不過男人麼,有幾個是不愛酒的?
不過有一點很詭異,他每天都要去墳上坐兩個時辰。沒錯,梁家村往東二里路就是方圓百里內有名的亂墳崗。
不過也不全是亂墳,臨安城裡那些有頭有臉的老爺們早就在這裡為自己和子孫圈下了一個又一個山頭,包括臨安首富的穆家。而山頭下的葬溝渠才是真正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準備的。
每天村民們都會看到這青年提著一壺酒向東走,過上兩個時辰再提著空罐子回來。
這一日,魏夫子照舊提著壺小酒向東走,路過葬溝渠繼續往上,在半山腰處的木門外停下,掏出鑰匙,緩緩插了進去。
推開門,他熟門熟路的沿著青石小路一直走進一片竹林裡,竹林中央,有兩座凸起的墳包,但是並沒有牌位。
青年靠在身旁一根竹子上,席地而坐,扭開酒壺,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默默的喝著,蒼白的雙頰緩緩暈上一層粉紅,眼神逐漸渙散。
一壺酒喝完,青年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呵呵的傻笑著,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拍了拍兩座墳頭:“娘,哥,你們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們。”
青年剛走沒兩步,身後追出一個少年來,邊跑邊喊:“公子,公子──”
青年停下腳步回頭,少年氣喘吁吁的停在他面前,雙頰紅撲撲的透著一股靈氣:“公子,這是老爺讓我拿給你的這個月的月錢。”
少年說著遞上一金絲布袋,青年掂了掂重量,開啟袋子,拿出二兩碎銀,剩下的又塞回少年懷中:“這些給你。”
“公子──”少年著急的跺腳,每次都這樣,他怎麼敢要啊,每次送回去還會挨老爺一頓罵,公子這麼委屈自己,真是何必呢!
青年不再理他,頭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
回到村子裡時,已近傍晚。
一堆人正圍在村長家門口向裡張望,見他回來,立即有人拉著他的衣袖往裡拽,高聲吆喝:“都讓讓,都讓讓,魏夫子回來了!”
圍觀的人群立即自發的讓出一條路來,青年本不欲湊這熱鬧,但卻不容分說的直接拉近了村長家裡。
村長正在院子裡忙著殺雞宰羊,忙碌的一片熱火朝天,拉著他衣袖那人,將他一路向裡屋拽去,邊走邊嚷嚷:“咱們村裡今天來了兩位貴客,說話文鄒鄒的咱們都是粗人,聽不太懂,便想叫先生過來幫幫忙,您別介意。”
青年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跟著這人踏進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