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只道他武功路數應該是剛硬一類,自己內功受損一半,不好與他硬碰硬,才想仗著輕功卓絕同他繞圈子,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對方一雙手掌鋪天蓋地,好像無處不在一般,他半空中無處借力,情急之下只得抬腿踢向葉白衣手腕。
葉白衣絲毫不在乎,翻掌便去抓他的小腿,周子舒一旋身,僅僅藉著他這一點掌風,整個人便似飛花落葉一般,硬生生地往旁邊滑了兩尺,落地時臉色已經變了,慢吞吞地沉聲道:“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葉白衣收回手,沒事人一樣打量了他半晌,這才問道:“那‘魅音秦松’,是當年一個頂不是東西的老頭子的傳人,因這娘娘腔的小子更不是東西,也不中用,故而被逐出師門,聽說他別的不行,吹曲子,倒也得了幾分真傳,像那麼回事,竟被你一個音吹破了幾十年的修行,我還道如今江湖上哪裡又出了個不得了的後生,原來是……小子,我問你,你的兵器,可是一柄軟劍?”
周子舒猛地睜大了眼,往旁邊輕輕移動了半步,手已經下意識地縮排袖子裡,心裡泛起許久未有的殺意——他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自己不知對方深淺,對方卻好像對自己瞭如指掌。
葉白衣見了,嘴角往上彎起,露出一個僵硬又諷刺的笑容,嗤道:“我若要把你怎麼樣,你眼下還能站著說話麼?你剛剛露的那手輕功,全天下獨此一家,叫做‘無際無痕’。當年四季莊的秦懷章,是你的師父不是?哼,你們師徒兩個這點倒是一樣一樣的,甭管遇見誰,都先以小人之心度之。”
周子舒冷冷地道:“古僧前輩固然是武林名宿,可家師早已仙逝,晚輩縱然不孝,也容不得別人這樣折辱他。”
葉白衣一怔,失聲道:“怎麼,秦懷章死了?”
周子舒還未來得及說話,葉白衣的目光便忽然暗淡了下去,臉上竟露出些許茫然神色,低低地道:“是了,也不知多少年了……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無論魏晉……山中無日月,原來世上已千年,連秦懷章都不在了。”
周子舒皺著眉打量了他一會,發現他並無惡意,只是仍不會說人話罷了,便也微微放鬆下來。
他心裡認定了這人便是傳說中的長明山古僧,雖然不知他為什麼這麼多年來,竟一直長生不老一般保持著青年模樣,莫不是真如世人所說,已經羽化登仙?
葉白衣伸手道:“把你的劍給我瞧瞧。”
見周子舒不動,葉白衣便不耐煩道:“當我沒見過麼,那還是當年我給你師父的,又沒人搶你的小玩意,看看都不行麼?秦懷章的徒弟怎麼這樣不成器!”
周子舒這才想起,自己那劍上刻著“白衣”二字,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古怪的劍銘,誰知竟是這貨的名字,登時臉色好看起來,心裡十分嘔得慌,於是不清不願地將手伸進腰間,在腰帶上鼓搗了一陣,手中便多了一柄極清極明的軟劍,遞給葉白衣。
葉白衣掃了一眼他那青黃枯瘦的手,一邊皺著眉接過去,一邊還挑刺道:“好好的人,非要再蓋一層皮,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最看不上你們師徒兩個這藏頭露尾的模樣。”
周子舒一邊好漢不吃眼前虧地默然不語著,一邊心道——這老不死的。
葉白衣將那軟劍拿在手中,劍身充盈著他的內力,劍身便挺了起來,似有共鳴一般地微微顫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音,葉白衣那細長的眉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悵然的懷念之意。他看著那名叫“白衣”的劍,心想,原來故人都已經不在了,這些東西反倒長命,都到了小輩人手裡。
好一會,才交還給周子舒。
周子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知前輩深夜叫晚輩出來,除了試晚輩身手和師門之外,還有什麼……”
他這一句話沒說完,葉白衣忽然伸手貼上了他的胸口,那動作快得竟叫他來不及反應,若是那人趁機下手,他簡直沒有躲閃的餘地,周子舒一僵,登時頓住了。
葉白衣卻沒有了其他的動作,只是微微皺起眉,周子舒便覺得一股子輕輕柔柔的內力,順著他的手掌傳過來,像是在他身上探查著什麼一樣。七竅三秋釘登時被他內裡所激,發作起來,周子舒微微冒了冷汗,卻仍是硬挺著,並沒表露出來。
誰知這時,葉白衣忽然發力,那貼在周子舒胸口的內力竟恍如小溪化作江流一樣,猛地衝入他已經枯死小半的筋脈,周子舒只覺那釘在他胸口的釘子像是被對方的內力攪翻了一樣,登時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一下,便往後倒去。
身後卻忽然閃出一個人影,輕叱一聲:“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