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從院子裡盤旋了一圈又無聲離去。
沈衡被凍得清醒了一點兒;抬頭看師兄雙手插大衣裡;說起這些那麼隨意。
想想覺得無法認同這樣消極的態度;張了張嘴卻無從反駁。
楊松明見他這樣子就知這貨在醞釀大道理;連忙接著說;但這不是壞事兒。
他也跟著蹲了下來;想想吧;再過個幾十年;也能夠像我爸媽這樣;平平和和一輩子;和和美美一家人再有幾個孩子;不是壞事兒。
沈衡撓撓老貓的耳朵說我怎麼覺著你在給我洗腦?我個gay能有屁的孩子。
溼兄一巴掌扇他腦門上;我日;什麼悟性!老子這是在教導你凡事莫鑽牛角尖!
松清從門口衝出來衝他倆喊;哎;要十二點了快點兒過來拿火炮!
沈醫生摸著後腦站起來;來了來了!終於要放了哇啊啊啊。然後就歡脫地奔回屋裡。
楊溼兄站起來抖抖腿;從大衣口袋裡把煙摸出來;找了半天打火機沒找到才想起早就被弟弟莫收一會兒點鞭炮用;只得又把叼上的煙放回盒子;然後用食指彈了彈硬紙皮。
他跟這個沈師弟熟悉起來不到兩年。
想他當年跳了兩年讀大學;非常優異;一路優異;太過優異以至於驕傲得有點兒不近人情。對周圍擺著親切面孔骨子裡總是疏離;從來不曾有想要真心相交的朋友。說起來;沈衡是唯一的例外。
不是校園八卦傳的那些曖昧難言情愫;更不是張媽私下裡調侃的把他當弟弟過不完大哥癮;實在是他和多年前的他太過相似。
永遠朝前看;永遠不回頭。
只是;自己已經在現實社會打壓下學會了退讓和低頭。就像本科畢業;一腔熱血下基層;跟著扶貧醫療隊的一年所經歷的一樣。
理想只是一時熱情的產物;也談不上人格高尚;日行一善;就算是想要學以致用那時候是真的就是單純的想去。可日子久了;煩了;就發現了;原來也就這麼回事兒。
很無趣。
但鐵面小金剛沈衡同學至今沒有認輸;帶著'老子來到這個世界上就TM沒想過要活著回去'的勁兒得瑟著;同性戀也好工作也是甚至連他的整個生活也這樣;一如既往;未曾退後一步。
不得不說;他得對這個師弟表達下小小的敬意。他也更願意看他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一路歡脫而去囧奔到底。
楊溼兄把煙盒放回口袋;插著雙手跟著回屋;那麼;乾巴爹。
農村的火炮沒那麼多花樣;就圖個鬧騰圖個響。
之前還那麼安靜的小莊子;十二點一到簡直跟要炸了一樣劈里啪啦劈里啪啦。老貓被吵得跳起來圍著院子轉了一圈兒又縮著個肩胛骨巴巴地蹲回草垛子。
松清滿場子大呼小叫;松琳圍了個大圍巾站在邊上看她哥拿菸頭去點炮;李芸扶著老爺子都是一臉暖暖的笑;楊媽媽抱了抱沈衡;春節好。
沈醫生正要亂感動一把的;那邊就聽到一聲慘叫;楊松明捂著手背看老貓對他齜牙咧嘴;還沒來得及告狀就被妹妹批鬥;哥!你踩人家尾巴作甚!
楊溼兄吊起眼角與老貓對瞪的場面過於詭異;沈衡沒忍住幸災樂禍大笑出聲。
楊媽媽就說;哎;也給你女朋友打個電話吧。
沈衡說;啊?
被一臉'害臊什麼;我懂的'的楊媽媽趕到僻靜角落;沈醫生拿著手機發愣。
女碰友;女碰友你妹啊。
然後手機就開始嘻唰唰呀嘛嘻唰唰;他手一滑半天才穩住看都沒看拿著接起來;喂?哪個?
那邊聽起來非常安靜;靜得和歡樂氣氛如此格格不入;只一個呼吸的聲音。
沈衡說三二一;再不說話我就掛。一;二……………三!
靠!
老熊在那邊沒忍住罵了一句;你自己家的電話號碼都他媽不認識了?
沈醫生哦了一聲;有事?
。。。 。。。
飯飯還好?
熊向東回頭瞧了眼四腳朝天躺平在沙發下面睡覺的蠢狗;再次覺著自己做人真失敗;相當失敗。
喂?說話。不然我掛了哈;一;二…………
這次沒等沈醫生數到三;那邊就掐了線。沈衡握著電話有些愣;裡頭已經是一片忙音;嘟;嘟;嘟。那之前聽到的一句'我想你'是錯覺嗎錯覺嗎錯覺吧?
熊向東掛了電話;又盯著看它了好久;然後抹了把臉踢踢踏踏走回沙發用腳尖輕輕踹蓋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