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聯絡。”唐鄢其說罷,結束通話電話。
他再度看了牛排一眼,撥出手機裡唯一的號碼。
“車鑰匙在總檯,我在過來時曾路過的河邊等你。”龍邵成的聲音低低啞啞,從手機裡靜靜傳來。
唐鄢其也不答,摁掉手機,換好衣服後便離開旅店。
他記得那條河,就在距離小鎮東邊三公里左右的地方,來的時候曾見到它泛著點點銀色的光芒,異常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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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邵成的指間依然夾著一根菸,菸灰燒得老長老長,卻仍沒有掉,再燒下去,就快要燒到他的手指,他只是坐在河堤上面對寬敞的河水怔怔出神,風吹起他過長的劉海,終於吹落了菸灰,他卻始終一動不動。
當聽見汽車的聲音響起,他很快掐掉菸頭,方才出神的表情一下子消失,手掌一撐河堤就輕鬆躍了過來,動作矯捷得就像一隻優雅的豹。
唐鄢其停下車,摘掉墨鏡,手插在衣服口袋裡緩步走向他。
龍邵成注視他慢慢走近,在距離自己一米的位置停下。
如此近的距離,唐鄢其能夠看清楚龍邵成過分蒼白的臉色和深陷的眼窩,就連顴骨也驚人的突出,唇色慘淡。
只有那雙眼睛依稀透露出當年意氣風發的神采,可那時的意氣風發,也未必是真正的龍邵成。
很可能真正的龍邵成,他並不認得。
冷冷地勾起嘴角,唐鄢其的眼底隱隱泛起一絲殺意。
他既然並不認得這個人,有什麼理由不動手?
心底才浮起這個念頭,龍邵成忽地遞過來一把槍。
槍柄向著他,裝了消…音…器,唐鄢其看了一眼,那是一支號碼被磨掉的無法識別的手…槍。
龍邵成低啞的嗓音對他道,“你是要親自動手,還是要我自己了結?”
他的語氣不帶一絲起伏,甚至感覺上並非在說他的性命,而是一件很無關緊要的事。
唐鄢其眯起了眼睛。
龍邵成遞出去的動作未變,臉卻忽然轉向河水,“沒想到捱了這麼多年,我本來想過應該在那時的。”
唐鄢其依舊沒有說話。
殘陽如火,像是燒紅了河岸,河流靜謐,顯得亙古久遠。
龍邵成頓了頓又道,“我從沒去過墨西哥,人的一生應該去那裡見識一下古老的文明,聽說這條河是格蘭德河的支流,運氣好的話,也許我能順著它去一趟。”
唐鄢其接過槍。
他的手很瘦很長,握槍的時候尤其顯得優雅,隱隱暗藏無窮的力量。
龍邵成回頭。
唐鄢其注視龍邵成的雙眸。
“你真的想死?”
龍邵成忽地低低咳了一聲,道,“我欠你的,本就該還,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太久了。”
久到,就要支撐不住。
當然,這句話他是永遠都不可能告訴唐鄢其的。
他望進唐鄢其的眼,那雙眼睛依舊泛著冷冷的殺意,卻也依舊美麗,幾乎讓人屏住呼吸。
唐鄢其有一張極端正俊美的臉龐,他天生就是一個貴公子,外表斯文卻深藏不露,但殺起人用起刑來從不懂得什麼是心軟,他有一雙極具攻擊力的眼睛,那雙眼睛在殺意來臨時會泛起極重的殺伐之氣,狠戾之極。
龍邵成仔仔細細端詳唐鄢其片刻,終於閉上眼,他的神情平和寧靜,毫不畏懼,就好像在期待死亡的來臨。
過了好半晌都沒有動靜,唐鄢其忽地開口,“既然你讓我殺你,那麼你的命從這一刻起,就屬於我。”
他的口吻是一貫的命令式,具有與生俱來的霸氣。
龍邵成睜開眼看他。
“從今往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唐鄢其又道。
龍邵成怔怔不語,好一會兒他才露出自嘲的笑容道,“讓你殺我,果然便宜了我,你是這樣想的吧?”
“我怎麼想與你無關,但你沒有拒絕我的資格。”唐鄢其冷冷地道。
龍邵成咳了一聲說,“我的確沒有。”
唐鄢其的神情鬆了鬆,眼神微微閃爍,收起槍道,“那麼現在,你跟我回去。”
龍邵成無言,最終點了點頭。
既然死都不怕的話,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