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童言無忌,可這種話放在兩個有過那麼一段特殊關係的人之間,就有些不太一般。
顯然兆治信一時間給不出合適的回答,只能輕輕地揉了揉衛滾滾的小腦瓜,“滾滾乖。”
衛滾滾不死心,表情變得認真,扯著兆治信的衣角搖動,“爸爸那麼好,叔叔為什麼不喜歡爸爸?”
兆治信低下頭看著天真無邪的衛滾滾,一陣恍惚,鬼使神差地張了口喃喃道:“喜歡。”
隨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兆治信抱起衛滾滾讓他貼在自己的肩頭,半闔眼瞼,發出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叔叔對不起你爸爸。”
聽到這句話的導演幾乎要把手裡的本子扯碎了,這段兒是掐還是不掐啊?這句話裡面蘊含了多少的內幕啊?知道這些會不會被封殺啊?什麼情況啊!
處理不好一定會毀了自己的前程啊!
衛滾滾乖巧地趴在兆治信的肩頭,小手拎著霸王龍,眼珠子咕嚕嚕地轉,“叔叔犯了錯?”
“嗯。”
“爸爸說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
兆治信一陣沉默,最後還是輕輕地說了句,“好。”
心境一直巋然不動穩如泰山的兆治信,靜如止水的內心在車禍發生的一瞬間終究還是打破平靜,激起層層波瀾。
那幾秒鐘的時間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之久,生與死的面前,兆治信腦海裡浮現的不是支撐他堅定不移地走到現在的信念,也不是對生命的不捨。
身體傳來的劇痛令他的意識異常清明,然,他並沒有為還沒有找出害死他父母的真兇感到遺憾,而是想到了一些之前覺得並不在意的事情。
腦海裡走馬燈似的記憶閃現,流水一般地經過,竟然都是與衛栩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細緻到衛栩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
每一個細節清楚得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一樣,這著實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曾經覺得世間的事情都可以分得出輕重緩急,比如復仇是最優先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等到以後再去處理,最起碼他也能活到七八十歲。
到時候他有充足的時間好好地整理自己的人生,可天有不測風雲,意外來臨的那一刻,他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甚至還沒有跟衛栩認真地說句對不起,贖回以前犯下的罪孽。
當時兆治信唯一的想法就是,可能這次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衛栩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席捲整個大腦,將兆治信殘存的一點意識吞噬殆盡,黑暗降臨,無邊無垠。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一縷的意識逐漸恢復,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仍有機會苟活於世,感覺不到自己的傷痛並不是一個好現象,而他卻無能為力。
意識到自己以後很有可能會永遠被這一片虛無禁錮,他終於體會到了後悔的滋味。
一句飽含無限悵然與悔恨的嘆息從內心深處發聲。
“衛栩……”
沒想到,這句話還真就把處於昏迷中的人給扯出來了,他還模糊地聽見衛栩的聲音,問他:“你醒了?”
睜開眼沒有見到預期中焦急的神情,而是衛栩即將離去的背影,兆治信終於認清事實,一切都不再會是原來的模樣,時至今日,衛栩心裡已經沒有他的位置。
何其諷刺。
“剛醒。”
昏睡幾日的兆治信嗓子像要冒煙一樣乾澀,發出的聲音令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死沒死,畢竟相識一場。”衛栩轉過身,滑稽的偽裝令兆治信想要發笑,聽到衛栩的話還是忍住笑意,支撐著自己坐起來並拿一個枕頭靠在身後。
“還沒有死,多謝你的關心。”不管傷勢怎麼樣,兆治信潛意識裡還是不願意在衛栩面前示弱,嘴上不饒人,實際上只要輕輕動一下,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疼的。
就像四肢百骸被破壞性拆開,然後又重新組裝起來一樣。
最嚴重的還是頭部。
疼得太陽穴馬上裂開似的。
恍惚間聽見衛栩坐在旁邊敘述自己對車禍的見解,分析合理,有理有據,兆治信終究還是藏不住笑意,忽略疼痛嘴角輕輕上揚。
天真並不代表傻。
頭疼得厲害,情緒也受到影響,又不想在衛栩面前示弱,只能急匆匆地把衛栩趕走。
本來兆治信是想當時跟衛栩正式道歉的,不管衛栩接不接受道歉,也要把一切解釋清楚。可話到嘴邊又變了味兒,把衛栩趕走之後,兆治信陷入一陣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