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糊地想要抗拒,卻沒有半分力氣。
兩日兩夜,他一直聽到靜王在耳邊不停地說著些什麼,語調說不盡的纏綿傷感。但他的頭一直嗡嗡作響,根本聽不出靜王說的內容。
他也並不想知道。
第三天的清晨,他的熱度完全降了下來,在靜王的注視中睜開了眼睛。
“拂靄、拂靄……你終於醒了。我準備了肉粥,嚐嚐看合不合胃口……你還想吃些什麼,我馬上吩咐他們去做。”靜王胡亂穿著小衣,身上斜斜披了件天鵝羽絨織出的大麾,一手端著個青花瓷碗,一手拿著舀了粥的瓷勺湊到馮衍真唇邊,語調溫柔中居然帶著絲顫慄。
靜王的目光依然明亮逼人,但眼內已經佈滿了濃重血絲。這兩日兩夜,他未曾閤眼。
“……不要碰我。”馮衍真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聲音黯啞卻清晰無比。
靜王平生未曾如此悉心照顧過一個人,更未曾受過如此冷遇,一時間被他這四個字噎得胸哽氣咽、額上青筋突突直跳。
過了一陣子,靜王方將這滿腔怨怒生生嚥下,站起身來,背朝著馮衍真將手中那碗肉粥放在案上:“好。”
“你身子弱,現在還沒辦法自己進食……我去找人來餵你。”靜王背朝馮衍真站著,馮衍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得他聲音蒼涼,“本王……不會再對你做什麼……此次攻打牽蘿,你能否助我?”
“如果殿下遵守承諾……此事,我自當盡力而為。”馮衍真垂下眼簾,看著地上鋪著的繡花薄織毯。
他還能有什麼選擇?以靜王的性子,絕不會就此放手,以謀士的身份留在靜王身邊,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當初那一劍,也並不是存心想求死的。
那一劍,是用來斬斷靜王對他的慾念、表明自己的心志。雖然,他不能確定能否成功,也不能確定自己能否活下來。
生命誠然可貴,但若再被那般折辱凌虐,還不如死了的乾淨。
靜王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兩天來,他第一次邁開步子走出了營帳外。
在軍醫們會診的時候,替馮衍真全身做了一次檢查。發現他在受過酷刑之後,早該肌肉筋脈萎縮的小腿仍然保持著血脈暢通和原來形狀,而且一切極可能危及他性命的併發症,全都沒有出現過。
馮衍真離開靜王后,是被人日日捧在手心照顧著。他與那人相戀,是再順理成章、水道渠成不過。
明白了這一點,又目睹馮衍真寧願一死也不接受自己,靜王生平從未經歷過這樣強烈的心痛和挫敗感。
但他生性強硬,又深戀著馮衍真,哪肯就此罷休。
之前的種種怨恨糾纏,如一根堅硬銳利的刺,橫在兩人中間……如今,也只能以兩人都能勉強接受的方式,留他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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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理軍務兩日兩夜後,靜王重又精神抖擻地回到了大帳之中,宣佈大軍即日啟程,開往冀城。
二十餘萬的大軍總名義是打著靜王旗號,其實分了共有三支,一支由靜王親自率領調配,一支由左將軍梁飛雲率領,一支由右將軍蒙琛率領。
在大軍啟程後五日,終於兵臨冀城。據探子來報,冀城之中,牽蘿駐軍不到兩萬。
兵貴神速,冀城周圍又是片大平原,無險可守。經過分析,靜王命令左右將軍率兵繞開冀城,切斷敵方補給線、阻止援兵到來,直取隴西。靜王自己,則率領八萬大軍,攻打此刻已成為孤城的冀城。
敵方補給線和援兵已斷,再加上冀城本來就隸屬天朝,我方熟悉地形,兵力又相差懸殊。所以,簡直可以說這場戰爭毫無懸念。
“拂靄,近來胸口可還會疼痛?”
靜王騎馬跟著車輦緩緩前行,看到身旁車輦中的馮衍真臉色不佳,忍不住柔聲相問。但隨即,他注意到馮衍真神色不悅,連忙轉換話題:“此次攻打冀城,你認為牽蘿軍會採用何種戰術?”
“牽蘿軍會將大部分兵力集中佈置於冀城城門外圍,小部分兵力置於城中,採用出擊戰術。”馮衍真淡淡回答後,閉上了眼睛。
牽蘿得到冀城不到三個月,首要是整頓人心。牽蘿破冀城時,幾乎將城牆箭樓盡毀,現在縱然勉強修復,也絕對無法採用守城戰術,承受大軍攻城——
須知城破之後軍心民心渙散,則必敗無疑。
再加上,如今冀城之中尚無人得知援兵被阻、補給線已斷,還做著浴血一搏,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到來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