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義弟是誰,也許他不曉得。我不關心這個。見完風堯之後,這世間也沒有改變什麼,日子還是一樣,心裡也很平靜。也許是現在,很多事情終於能夠放下來,我可以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害怕,只是心平氣和慢慢想著,想許多年前,想那些忘不掉的日子,想我偷來的五年。
我跟小安說,我果然值得。
當初瘋了一樣,沒頭蒼蠅般惶恐著急,想要把他藏起來,誰都看不見找不到,那些刀劍鋒芒就落不到他身上。我能有的東西只這麼一點,每一樣都要好好珍藏,豁出性命保護好來。之後一直都咬牙嘴硬說不後悔,也有那樣的夜晚,整顆心放在鍋上細火煎熬了整晚,睡不著,不能想,就怕自己會後悔。那個時候也會有小小的不甘心,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出了毛病,偏偏要遇到他,偏偏就捨不得他。
也許換個身份,換個時間,我知道了人世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與情意是怎麼回事。然後我再遇到他,喜歡上他。也許運氣很好能夠在一起,那就跟他好好走下去。也許由於種種原因,我們不能長相廝守。可能會有陣子難受,然後慢慢放下想開,然後再遇到其他人。——總之,哭完笑完之後,順其自然就有了結局。世間的故事,大多都是這樣。
我們之間,也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不過幸好,到最後他還能有一條路可以走,還可以過自己想要的日子。至於有沒有我在其中,已經不重要了。
我把自己養得又白又胖,然後再跑到上書房去。老三不在,老四一看我就皺眉,音量卻降低了許多:“你來做什麼?太醫不是說了你要臥床靜養?這裡又沒有你能做的,瞎添亂!”
老六來蹭我:“二哥二哥你嚇死我了父皇還不許我們去探望,急得我連畫筆都握不住。你這心疾毛病真是麻煩,在陪都養了這幾年都不好,那些太醫都是做什麼吃的?真是嚇死我!”
除了禹翎,他們都以為我這五年在陪都。禹翎他陰著臉看我,他知道我的所謂心疾是幌子,現在又拿來騙他們。
我說,你們繼續做正經事,我來看著你們,就安心許多,不然還要想著蠻族的鐵蹄而擔驚受怕。然後就躺在特別安置下的巨大太師椅上,抱著我的暖爐,縮在被子裡看他們傻笑。
老三從外頭風風火火進來,十萬大軍開拔出發,現在第二批軍隊正在整合,調兵遣將的事情忙得他不可開交。看見我他也沒說什麼,轉身吩咐人再起了兩個火爐擺在我腳底下,也不嫌棄這屋子裡已經熱得讓他們直冒汗了。
“對了,那個離仲是什麼來頭?”老三突然問禹翎,“今日在兵部看到他的名字,平白無故從縣令升了都尉。我記得你之前有跟他來往?”
“一個認得的人而已,想要功名,哭著求我給個門路讓他掙軍功。也不熟,怎麼好使怎麼使便是,不必看我面子優待。”禹翎肆意貶低著,轉頭看我笑,一撇嘴,“養病就養病,傻笑什麼!”
漸漸他們的聲音都小了下去,我累極了想睡,閉著眼模模糊糊想著一些很小的事情,來來去去虛虛實實的影子自己湧上來:許多年前御花園,溫柔的銀色天地裡站滿胖胖的雪人,青石板上傳來不斷的小小腳步聲,我站在一片冰天雪地裡,也不知道冷。漸漸長廊的轉角處多了許多影子,裹得嚴實的一群小包子,撒著歡向我跑過來。我慢慢碰到身邊那人的指尖,帶著細微的不安和歡喜,他會反手包住我的手,我們就這麼並肩在雪地裡站著,鬢角眉間都沾惹了白雪,風從指間懶洋洋划過去,一切都正當時候,我們就這樣,等待著所有過去以及未來的到來。
這一年過得很快。戰事,政事,朝裡宮裡,紛紛擾擾。三弟禹翎和紅蜻三人之間一團亂麻鬧得不可開交,六弟突然腦子犯傻一定要跟個老道士去出家,父皇身體好好壞壞,以及那群陰魂不散杞人憂天的太醫,許多事情亂哄哄揪成一團,把我的日子就這樣塞得滿滿的,一天擠著一天往前走,連停下來回頭看的時間都沒有。過完年人還有點混沌,著實不知道這半年何以一眨眼就沒了。
不過好事倒是不斷,丟失的邊塞城池不斷被收回來,大軍壓在邊境,不斷往前推進,蠻族的鐵騎逼得不斷往後退。前方得利的訊息不斷,宮裡頭的年自然也過得熱鬧,連父皇都精神了許多。幾兄弟坐一起守歲看燈,說一夜的話,看大雪裡那新年的晨光慢慢亮起來,照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溫和的笑。我漸漸也不會整夜合不了眼,噩夢做得更少,天天等到的訊息都是報平安,自然也能安心。
那一日起來我就知道不好,外頭的梅花被大雪壓得低下身腰,我在花樹下路過,好好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