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1 / 4)

小說:杏花如夢做梅花 作者:冥王

訊息傳來,傅山大吃一驚,沒成想躲過了考試,依然沒有躲過官職,這件事果然沒有那麼容易善罷,自己的節,也果然沒有那麼容易守住。這個康熙,果然不簡單,自己竟然處處輸他一招,他一步一步,步步連環,目的自然是推倒自己這個最老最硬的遺民,盡收天下士子之心於囊中。想要終此一生,不降其志,真難。

還沒等傅山細想對策,馮溥便帶著一大批門生賓客前來登門道賀,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此科的新翰林們。眾人熙熙攘攘擠了一屋子人,嚶嚶嗡嗡之聲不絕入耳,但話題遠兜遠轉的,總是離不開“謝恩”二字。每個人心裡都明鏡似的,道賀是假,勸說傅山入內謝恩是真。

傅山僵臥床上,半閉眼眸,覷視著這滿屋的賀客。這些滿腹經綸,才華錦繡的名士,僅僅數天之前,傅山還與他們還說文論道,相談甚歡。但是今日,他們的一舉一動,只能讓傅山覺得言語無味,面目可憎,卻又無可奈何。這恩,是絕對不能謝的,否則自己一生苦節,便金付流水,但如此形勢,又能如何?傅山只得裝聾作啞,一言不發,唯有用兩隻手,緊緊抓住了床緣。

馮溥等人費盡口舌,也沒有勸動傅山分毫,只得命人將傅山連人帶床,抬出了圓覺寺,直奔午門而去。

午門。

天高雲淡,日朗風清。數點飛絮,在半空中輕輕旋舞著,把這三面門廡合圍的空闊廣場,點綴得悽清而又寂寥。

又一次,來到了午門,傅山勉力從床上撐起半個身子,遊目四望,恍若隔世。

崇禎九年,正是在午門之外,傅山和百名同學一起,手拿為袁繼鹹鳴冤的揭帖,攔住每一個上朝的官員,每一個錦衣衛,每一個太監,把手中的揭帖塞給他們,絮絮訴說著冤情,以求上達天聽。

崇禎十年,正是在午門之內,傅山帶領數十名同學,伏闕攔轎,將當朝宰輔溫體仁團團圍住,陳詞鳴冤:“……株蔓寒生窮民,或鬻壟畝,或鬻妻子,顛連千里,幽蔽五城,期間羸者、疾者、凍者、餓者。j□j籲痛,不忍見聞,此尤仁人君子所急圖側矜恤者也……”傅山的耳畔,回想著自己當年的聲音,幻化出自己當年的身影:跪在御道東側,那一片廷杖遺留的陳黯血色中,拔背,抬頭,慷慨陳詞。身後,是三立書院數十名同學,齊刷刷的跪著,共同構成一道青衿的屏障,不懼、亦不屈。

而如今,傅山悽然四顧,身後卻已經沒有一個同路人。映在地上的日影很分明,除了自己頭上的黃冠,其他人全是辮子。雖然廷杖留下的血腥已經蕩然無存,雖然身周拱衛的侍衛一臉恭敬,但傅山心中,卻比當年更絕望,更清楚的看到了死亡。

城樓上,康熙拈弄著馮溥遞過來的摺子,把那寫了字的兩頁翻過來複過去,看了又看,問道:“這是傅山之子傅眉交給你的?”

“是。”馮溥點頭。那上面的字他當然看過,認得出是康熙的筆體,心知蹊蹺,卻不敢多言。

“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康熙又問。

“是。”

“他家子侄之中,可有人名字中有個‘仁’字?”

“有,傅山長兄之子,名叫傅仁,年三十八歲,自幼父母雙亡,被傅山收養。”馮溥早已打探清楚,此時康熙問起,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康熙點點頭,沉吟片刻,又問道“上次讓你們著宗人府去查懷思貝勒齊克新子嗣,查得如何了?”

“齊克新只有二庶子,長子早夭,次子齊敏於順治二年失蹤于山西,三年後尋回,順治十一年齊克新獲罪幽禁時,次子下落不明,時年十九歲。齊克新因徵南時被流矢傷了j□j,後無所出。……但據秀府村隆恩寺的人說,齊克新死後,有人在齊克新墓前結廬守制三年,似乎正是這個失蹤的次子。”一旁有人恭謹地回話。

康熙緩緩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隨即轉頭望向下面。

下面,空闊的廣場上,幾個侍衛正拉住傅山的手腳,將他抬下床來,強按著要傅山磕頭謝恩。

傅山挺直了身子,誓死不肯屈膝,整個人直挺挺的,撲倒在那一片青磚之上。

眾人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彷彿萬物都靜止了下來,屏住呼吸,愕然看著這場鬧劇。

時間只過了片刻,卻讓人覺得像幾個時辰那樣長。

樓上,康熙死死攥住了那摺子,手上的白玉扳指已經把摺子壓出了一個深深的凹痕。

廣場中,傅山匍匐在一片青磚上。風吹過,揚起傅山身上朱衣的衣角,那一片廣袤青灰色當中的一點紅,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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