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感受到衣服被血浸溼而貼在身上了。然而他的腳步走得堅定,沒有一絲破綻。
宗幹帶著他熟門熟路地從一條沒什麼士兵巡邏的路走出大營,營外停著兩匹馬,馬的周圍還有幾個金人的守兵。宗幹使了個眼色,秦小樓立刻識趣地上馬。宗干與幾名守兵用女真語交談了幾句,便上了另一匹馬,兩人不急不緩地向西南面馳去。
然而兩人沒騎出多遠,遙遙地聽見金軍的營帳裡似乎為什麼事喧譁了起來。這兩人做賊心虛,當即猛拍馬臀,發了狂似的向西南逃去。
秦小樓一身的傷,被馬顛的是一個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揮灑在他身後。然而他只是咬緊了牙關,連一聲呼痛都沒有——好容易看到了生的希望,這點痛又有什麼忍不得的?
騎了不一會兒,兩人出了金人的視線。宗幹忽聽身後一身巨響,扭頭一看,竟是秦小樓從馬上滾落下去!他吃了一驚,連忙跳下馬將秦小樓扶起來,卻見秦小樓面若金紙,渾身不住發抖。他的手碰到秦小樓的背,才發現秦小樓的背後早已被血水浸潤的溼透了。
這一下把秦小樓摔得夠嗆,好半天才喘的上氣來。幸虧他在察覺自己不行之前已經把馬速降到很低,若不然這一頭栽下去肯定是要頭破血流的。
宗幹見身後追兵不急,便把他抱上自己的馬,帶著他繼續向南奔逃。
秦小樓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宗讚賞他的那一頓鞭子實在算不了什麼,因為那時候挨一頓打還有一陣緩和的時間,他若是裝暈還能緩得再久一點。可眼下滿身的傷都在疼,馬更是將他顛簸的渾身像散了架似的,每時每刻都痛到無法忍受,但他必須要忍,因為他不能停。
完顏昭的大本營距離江岸有十幾裡的路程,並且宗幹這一路過去還要避開金軍的其他陣營,勢必要繞上一段路,沒有半個時辰是到不了江邊的。懷裡的秦小樓是一副隨時要失去意識的模樣,但他沒有辦法停下為他治傷,所以就只能言語上為他提供一些激勵。
秦小樓的身體越來越冷。不知是否血流的太多的緣故,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變輕,身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衝出這個軀殼飄到天上去,意志逐漸被抽離。
宗乾的聲音在他耳邊飄忽:“我十五歲被派到金國,我在金國成家,我的妻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在金國,在完顏昭的手裡。我今年已是三十歲。”
秦小樓努力打起精神聽他說話。此刻他的腦筋已有些遲鈍,遂問道:“你為什麼要親自來救我?”
宗乾冷冷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如果能接觸到你是這麼容易的事,早在第一天我就把你放回去了。本來我已部署的差不多了,既能救你我又能脫身,誰知道宗贊那個蠢貨竟然私自把你帶走,導致完顏昭對你的看守更加嚴密。不犧牲‘宗幹’,根本救不出你。”
秦小樓木訥地點點頭。
宗幹又道:“我叫唐竟。”
秦小樓又點了點頭:“唐竟。”他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這次的仗打得這麼順利。趙平楨常常會提供他一些關於金軍的機密,秦小樓知道金軍中一定有大穆的細作,只是不經這一遭他還真沒猜到這細作是誰。
又過了一會兒,秦小樓在唐竟懷裡東倒西歪的,看樣子竟是暈過去了。
唐竟緊張地在他耳邊吼道:“秦小樓!秦小樓!”
秦小樓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唐竟道:“瑞王給我下命令,一定要我救你,我抗命兩次,他卻在三天內給我下了三道死命令,說就算犧牲‘宗幹’,也必須把你救回去。你知道‘宗幹’身上背了多少條人命嗎?”
秦小樓勉力撩起眼皮,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撐不住闔上了。
唐竟抿了抿唇,道:“成千上萬。不是成千上萬的金人,是成千上萬的大穆人!‘宗幹’的功績是用多少條人命墊出來的你知道嗎?你知道十五年來我是怎麼爬到完顏昭身邊的嗎?犧牲成千上萬穆人的性命,是我為了要救百倍千倍的穆人!可我如今只救了一個你!”他說話用力到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秦小樓,你覺得你的命值得成千上萬的人命來換嗎?”
秦小樓還是閉著眼,半晌沒有回應。唐竟的心裡已多少感到有些絕望,秦小樓卻突然極緩而堅定地吐出兩個字來——
“值得。”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脫離苦海了TAT
第三十九章
好容易上了船,秦小樓再也撐不住,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是兩天以後了。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