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面色慘白腳步虛浮的程耀與白笑竹走出祠堂。
程維哲跟在他們身後,依約遞上一張薄薄的紙,那是他們跟程家定的契約,保證不會用人證去告程維書。
白笑竹顫抖著接了過去,緊緊捂在懷中。
“維哲……”程耀低聲叫著侄兒的名字。
程維哲抬頭看他,陽光下青年人英俊的面容是那樣耀眼,他面無表情道:“我說到做到。二叔,我最後一次這樣叫您,今日之後,我便不是程家子嗣,您多多保重。”
他說罷,牽起楊中元的手便要離開,在他們身後,一個小廝慌張跑來:“竹老爺,二少爺又尋死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楊中元的腳步頓了頓,但程維哲卻緊緊拉著他的手,兩個人頭也不回,離開了程家。
當日,程維哲順利離籍,他的名冊同楊中元的遷在一起,真正成了一家人。而林少峰的名字也從程家族譜上劃去,從此,程赫真正成為孤家寡人一個。
當人都走之後,就只剩下程赫一個人留在宗祠裡,外面大門緊鎖,程耀現在要多恨他有多恨他,根本不會放他出去。
一開始程赫還靠坐在門邊唸唸有詞,可是後來,他呆呆看著林少峰的牌位,突然開始害怕地大喊大叫。
他說,林少峰來找他索命,放他出去,救救他。
七日之後,程維哲最後一次回到程家取行李,特地在宗祠外面站了很久,他聽著這個叫了二十幾年父親的人神神叨叨時而高聲咒罵,時而低聲求救,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彷彿真如冤鬼鎖魂一般。
可這世上哪裡有鬼?
要有,也只藏匿於人心之中罷了。
他若沒做過虧心事,怎麼會這樣怕,這樣懼,這樣癲瘋。
程維哲看了一眼滿頭白髮的二叔和瘦得不成人樣的二叔父,轉身離開了這個待了二十四年的家。
他只留下兩個字。
報應。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陌上花似錦、快劍追魂、愛麗絲、流流惘惘的地雷
☆、第091章 離開
楊中元跟周泉旭的東西並不多;他們原本就暫時住在雪塔巷中,如今要走了,只消半天便收拾好了所有東西。跟他們比,程維哲東西要多得多;光是他爹那十二臺壓親禮,就佔了半間房。
程維哲便把楊中元和韓世謙那裡所有的值錢東西都收拾到一起,找了他爹當年當過差的鏢局,直接護送到衢州。
正好岑志清來信寫了夏府地址;先把東西送過去,程維哲沒什麼不放心的。
岑志清先走了;剩下兩老兩大一小五口人;正好可以直接包一趟從丹洛至萬溪的馬車。臨近年關;許多車馬驛都歇下,程維哲使了一倍銀子,才僱到車伕願意跑這一趟。
茶館已經轉手出去,楊中元也跟人牙陳說好,後續不租了,讓他可以提前尋找租客。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一家人打算十二月二十的時候上路,這樣趕上幾天車程,剛好能在除夕的時候到達萬溪。
然而就在他們走的前一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楊中元家裡。
那人進了鋪子大門,第一句就衝程維哲道:“你們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程維哲默默看著面色慘白的白佑夙,一言不發。
自從他跟程維書定親之後,程維哲跟楊中元再也沒有見過他,此刻再見,卻發現臉色慘白,腳步虛浮,眼下有深深的暗影,顯然許久都沒睡好了。
他看著程維哲的目光,也有著極大的怨恨。
程維哲回頭看了楊中元一眼,楊中元會意,領著徐小天回了後屋。
白佑夙來的也算是時候,剛巧周泉旭幫著韓世謙回家收拾東西去了,要不然看他來,兩位老人家說不得又要擔心出了什麼事。
等到鋪子裡都沒人了,程維哲才開口道:“這裡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家了,我們當然要離開。”
白佑夙神情有些恍惚,可眼睛裡的恨意卻那樣直白又刺骨:“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程維哲見他不分青紅皂白,冷笑道:“你們自己非要作孽,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並不是……”白佑夙晃了晃,一身白衣彷彿許久都沒換,皺皺巴巴的,看著十分不像話。
“如果你當時答應同我結為伴侶,那事情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白佑夙目光一寒,抬頭死死盯著程維哲看。
他這話說的,簡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