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已經把這一天的房租都掙了出來。
因為生意確實不錯,楊中元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爹爹,然後得意道:“爹,晚上即使人少些,我們這一天也能賺錢,我估摸著就算上咱們一家的吃穿用度,還能餘下二三百文,我真的沒想到。”
周泉旭一面在賬本上簡單記錄下這一天的盈餘,一面笑著表揚他:“我兒子這麼棒,手藝這麼好,他們自然喜歡吃。小元,爹從來都覺得你是最好的孩子,你要多有點信心。”
兒子這些時日以來的言行舉止都映在周泉旭眼中。他知道,兒子面對程維哲的時候,總是顧慮以前那段過去。兒子小時候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極為崇拜程維哲的,可是後來突生變故,他失去了讀書機會,入宮為僕,無論楊中元在宮裡生活得多麼努力,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講,這確實不是什麼光彩的過去。
養得起孩子的人家,誰會把孩子賣掉換錢?更何況他們家缺那一星半點嗎?根本是不缺的,如果不是為了錢,那麼就是別的目的了。
可送一個孩子入宮,不求財,剩下的也只能是求權。要想有權,那就得先做成皇帝的宮侍,這道理誰都知道,放在楊家這樣的人家,那說起來可當真不好聽。
楊中元小時候不明白,後來長大了,漸漸懂得這一切,當時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自己的父親毫不在意自己一生的幸福,對他即將面對的生活漠不關心,為了那根本看不見摸不著的榮耀,就草率決定了兒子的下半輩子,這對於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沒有比這個再難接受的事情了。
面對陌生人的時候,楊中元可以不在意,可以假裝無所謂,可當他跟程維哲站在一起,他不由自主就會覺得自己藏著一個黑暗的秘密,那讓他總是有些自卑。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周泉旭卻從這個從小驕傲的兒子身上,看到了這樣一種情緒。
那並不好,可週泉旭不知道要怎麼勸他,曾經宮裡的生活雖然楊中元只簡單給他說了幾件趣事,但周泉旭卻知道,那十四年光陰,並不是如他說的那樣簡單。
那些過去成為楊中元憋在心裡的禁忌,他不願意說,周泉旭也不能問。於是勸解的話更是無從說起,他只能看在眼裡,憂在心中。
楊中元聽他爹這樣毫不掩飾地讚揚著自己,臉上的笑意更濃:“爹,你這麼誇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周泉旭見他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心裡嘆了口氣,只告訴自己急不得慢慢來,手上卻不輕不重拍了兒子的頭一把,笑道:“你這小子,臭美吧你。”
忙了一中午,楊中元和周泉旭都有些累了,他忙炒了一個蘆筍牛柳,然後燙了一道麻油芥藍,他自己吃飯是不少,可週泉旭胃口卻並不是太好,楊中元只能慢慢給他調養,所以炒菜總是葷素搭配,就連米飯也都變著花樣做。
前日裡他煮的玉井飯周泉旭甚是喜歡,所以今日楊中元特地早早就悶熟了紅豆,蒸了罐香香的紅豆飯。
果然,無論他做什麼周泉旭都很賞臉,雖說吃得有些慢,卻還是認真吃下去一整碗。楊中元心裡高興,跟著又添一碗飯,然後父子倆心滿意足拍了拍肚子。
丹洛的夏日午後十分炎熱,天上掛著的金烏總是熱力十足,雪塔巷裡的行人少了起來,整條巷子都漸漸安靜下來。
楊中元有些困頓,他跟周泉旭一起洗好了頭一日的衣裳,這才覺得消了食,陪著爹爹在屋裡聊了幾句,見他安然入睡之後,才一個人百無聊賴趴在前面鋪子裡打瞌睡。
雖說這會兒根本不會有食客上門,打大白天的關門謝客也不太好看,楊中元只得強撐著在前面鋪子裡守著,想等瞌睡勁過去了在準備素什錦。
樹上的知了異常煩人,楊中元聽著聽著,慢慢閉上眼睛。
程維哲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一個人趴在餐桌上睡覺的樣子,興許是擔心隨時有人會過來,所以他睡得並不安穩,長長的睫毛不時動動,眼睛下面映著一圈青黑的陰影。
這些時日以來,倒也辛苦他了。程維哲這樣想著,輕手輕腳走到楊中元對面坐下,然後呆呆盯著他的睡容瞧。
平心而論,楊中元的長相十分出挑,他鳳目狹長,鼻子高挺,飽滿的雙唇,是一等一的好面相。可就是人實在是瘦了一些,也不太講究了一些。
自從楊中元回來,程維哲就看他老是那兩身長衫來回換,不是青就是藍,衣服料子也只是普通的棉,上面什麼繡紋都無。這也是他一開始想要給楊中元銀錢,好讓他給周泉旭治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