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副成竹在胸的輕鬆自信,怕是用什麼法子將公主安撫好了,平常心,平常心。
瑞生公公高聲傳喚:“起宴——”
宮娥托盤魚貫而入,擱下美酒擱下佳餚,復又有素退下,唯有明青候身後左右各留一人,邊旁伺候著,以示別樣聖恩,幽明鑑滴水不漏,起身又是一通馬屁,皇上仁慈皇恩浩蕩,銘感五內終身難忘,直拍的趙愈嘴角都合不攏,對這敵國的侯爺十分瞧得上眼。
一時滿堂皆是美食香氣,趙愈舉杯欲同慶,這才看見擠得如膠似漆的顧惲二人,手上的杯盞一頓,喜怒不明,問道:“子衿,因何要與顧愛卿同擠一桌?”
趙子衿起身行禮,抬眼直視,目光清亮略帶雀躍,面容天真道:“回皇上,有兩點。”
坐個位子還一大堆理由,趙愈有些興趣,道:“哦,你且說說?”
趙子衿有些赧然似的瞧了一眼幽明鑑,道:“其一,子衿長這麼大,還未見過烏垣的侯爺,據說生的都是高大威猛英武非常,我坐那邊,有些…看不清楚——”
幽明鑑與他同列,都在右方首列,他要是想看,就得一直扭著脖子隔著人,確實不太方便。此話雖然不妥,將人侯爺比作金絲籠中雀、圍場高頭馬似的,可他神態語氣純粹如稚子,大家又久知他底細,習慣他這樣無厘頭的詭異思維,誰也沒覺出什麼不對來,唯有將且交鋒一次愴然落敗的幽明鑑嘴角一僵,頗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對面那不知真假的傻子。
趙愈一愣後大笑兩聲,覺著這廝在沉悶的朝堂倒也甚妙,不定什麼時候就給他逗到了,又問:“有理,還有其二呢?”
趙子衿又看一眼身邊的顧惲,孝子賢孫似的:“回皇上,上次杏園宴上阿惲被眾位大人們灌醉了,翌日就染了風寒總不見好,大夫說他身子弱忌飲酒,可大人們的熱情好意也是拂不得,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作為學生,應當義不容辭為師傅分憂解難。”
眾位大臣面面相覷,無奈而笑,誰說懷南王爺是傻子,他分明就是個敢於逆流而上的少年英雄,大智大勇,肝膽過人哪——上次猛灌顧惲的數位酒桶大人聞言厚臉皮都擋不住的羞惱,麵皮泛紅,敢怒不敢言,心裡恨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顧惲這死酒鬼聞言麵皮一僵,又是古怪又是欽佩的瞥了一眼義正言辭捨己為師的趙子衿,心覺這廝真是了不得了,鬼話編的比真的還順溜,風寒?經久不愈?大夫?他怎麼不記得。
趙子衿皮相愈發純良,內裡卻是越近醃贊了,顧惲正想習慣性就想輕斥一句近墨者黑,又陡然發現,王爺身邊這染人的濃墨“墨”,除了趙全,就只剩自個了,便立刻打住不願深究了。
杜煦簡直將這裡當成了戲園子,看熱鬧看的是熱血沸騰,他發現,但凡場合只要有這位小王爺,局局精彩語出驚人,若不是僅僅還剩點繃緊的皮,他都忍不住要笑的就地打滾了。宴後老顧那廝明明生龍活虎的能吃下一頭牛,一經趙子衿的嘴,立刻成了弱不禁風的病美人,太逗了。他在心裡給大無畏的趙子衿豎了個大拇指,小王爺,你是這個。
幽明鑑似笑非笑,目光的在趙子衿個顧惲之間來回,頗有深意。
趙愈心思不在治國,在玩樂,早將趙子衿當成了破罐子,指望能從他口中說出的話,自然逃不離碎瓷聲,趙子衿頗為上道,每次都能砸出清脆的大動靜。皇上聞言,又是一陣大笑,抿嘴道:“你倒是情深意長,罷了,這次就依你。”
趙子衿彎腰一禮,感激涕零似的:“謝皇上恩典。”
他坐下後,趙愈舉樽對眾人,道聲烏垣來朝共飲一杯,又道兩國邦交百年好,再飲一杯,一時酒盞逡巡熱鬧喜慶。
幽明鑑隔著過道望過來,眉眼彎彎不懷好意的模樣,舉杯隔空一送,仰頭痛飲。顧惲點頭示意,心頭微警,酒杯送到嘴邊,卻被斜裡一隻手平穩撈走,扭頭就見趙子衿擱置唇邊一抬腕,盡了那杯,輕聲道:“酒傷身,少喝點。”
顧惲一愣,心頭起漣漪,笑著嗯了一聲,便不再抬頭四顧,提筷垂眼細嚼慢嚥,心思電轉,腦子裡想著接下來事態去勢,以備全策。
片刻後公公高聲道奏樂,舞姬和樂師飛旋而出,彩袖飛舞肢體款擺,一如上次絕倫妙曼。
舞畢,皇上封賞,舞姬退下後,幽明鑑突然站起來,顧惲心頭提起戒備,就見他合手在前,面朝高臺恭敬道:“陛下,西原舞曲輕盈曼妙,讓人歎為觀止,幽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恩准。”
趙愈道:“侯爺且說。”
幽明鑑滿臉期冀:“聽聞顧大人和懷南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