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帶著趙子衿,真就上了街頭閒逛大半個下午。
趙子衿有頭惹眼的白髮,路人都去看他,目光說不上害怕厭惡,卻總歸異樣,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趙子衿前二十年,不愛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他不得已要出門,都是挑著最偏僻無人的巷子。
可顧惲出現後,他突然就不再牴觸外出行走,他這般異樣,可看在旁人眼中的,卻不再單單是他,這讓他多少有些高興,若是可能,他恨不得能昭告全天下,身旁這人,是自己心心念唸的意中人。
趙子衿笑著前行,路旁行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路過之後的地方,就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他耳力驚人,也能隱約聽到一些。
看見沒,那就是懷南王家的傻傻—小王爺,生的這般俊,真是可惜了——
這不是懷南王家的小主子麼,怎的和傳言不一樣,沒有鼻涕沒有痴相,除了頭髮有些驚心,看著不是挺正常的麼——
他二爺,你看那白頭青年,仙人似的——啊呸你個窮鄉僻壤的老孃們知道什麼,再好看有什麼用,這是個傻子,不光是吃白食,還得讓人照顧……
趙子衿就當沒聽見,目不斜視邁著步子,臉上帶著悠哉的笑意,扭頭去看路旁的小攤上零零碎碎五顏六色的小玩意兒,五彩絲線的菱形香包、細棍子撐起的白麵彩色糖人、青面獠牙的鬼臉面具……
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樣輕鬆的在世間繁華鬧市的巷道里走過,帶些好奇的,去打量這些摻著人間煙火小物件兒,這讓他覺得即遙不可及,卻又這樣暖人心腸,平淡是真也是福,細水長流,他盼了兩輩子,外加陰間等待兩百年,而今,就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旁人的指點,照樣落進顧惲眼裡,總有些大嗓門,就算是悄悄話,都說的雷霆萬鈞,加上那股小心翼翼的虛晃語氣,聽著實在是逗,三三兩兩的傻子白痴隨著鬧市的喧嚷傳入耳朵,顧惲心裡登時就不痛快起來。
他聽不得這個,也見不得別人用怪物一樣的眼光去打量趙子衿,想起他這樣被人議論了一二十年,他就忍不住有些心酸,不容於世,趙子衿一定,很寂寞——
他扭頭去看趙子衿,卻發現他笑著在看拉糖人的老丈麻利的忙活,只見老丈手腳契合的分工合作,腳上踩著小風箱的腳炳送氣,雙手麻利的舀起一勺融化的糖漿,筆走龍蛇作畫一般在鐵板上揮毫潑墨,不消片刻就描出一隻活靈活現的長龍,四爪朝天遒勁彎曲,身子扭成蜿蜒的蛇形,像是要從鐵板上騰飛出去似的。老丈捏著尾端的木棍,刷一下將糖人□了稻草扎就的垛子裡,勁龍飛天的淺醬色糖片,就這麼筆直的朝著二人伸展。
趙子衿眼裡露出驚歎的神色,像個初見畫糖技藝的孩子一般,顧惲會心一笑,還是覺得他這副模樣,比那種要死不活的低落順眼太多。
想著他可能沒吃過這甜膩的要死的東西,顧惲兩步走上前,彎下,身半蹲,和氣的同猶自忙活的老丈低語兩句,而後從懷裡摸出三枚銅板,擱進垛子右腳上放著的瓷碗中,銅板擊碗叮叮作響,他就在這清脆的聲響裡,眯著眼在剁上挑來撿去,最後笑眯眯的抽出一隻抱著胡蘿蔔啃得心滿意足的肥胖兔子,轉身面朝趙子衿,朝他遞過去,笑道:“看,像不像你?”
趙子衿看著他走上前去,片刻後回身,捏著樣圖案遞過來,問像不像他。除了他爹孃,沒人送過他東西,他瞬間怔忪,看著顧惲的臉,有些反應不過來,呆了一瞬回過神,心裡突然就像開了朵花似的,有種飽脹的充沛熨帖,他高興過了頭,甚至沒來得及去看到底是什麼,點頭就傻笑:“像的。”
然後他飛快的伸出手,擦過顧惲的手指,將那根棍子幾乎是奪了過來,生怕他反悔似的。
拿到手後帶著滿腔愛意的去瞧,才發現是一隻胖到誇張的肥兔子,肚子圓鼓的像是枝頭的大肚梨,趙子衿立刻就愣了一下,覺得自己和這胖兔子,好像怎麼也搭不上邊,仔細看了會,才指著這兔子爪子上抱著的細長鬍蘿蔔,有些疑惑的問:“阿惲,你說的像,是這個麼?”
顧惲順著他指尖去看,立刻就笑噴了,趙子衿覺得他這陣爆笑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得其深意,也愛看他開懷,就滿頭霧水的跟著笑,直到買糖的老丈終於不耐煩,拿鐵勺重重的敲了鐵板,怒道:“別擋人做生意!”顧惲這才止了笑,道聲抱歉,拉著趙子衿走開。
趙子衿沉默一會,還是問道:“阿惲,我……像這個麼?”他指著那隻胖到人神共憤猶在狂啃的醜兔子,有些嫌棄的問道。
顧惲笑著扭頭,目光帶著狡黠:“怎麼不像?你剛剛那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