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一般遁形不見了,趙子衿心頭一驚,正待急退,眼中金芒一閃,左臂一涼,浮起一種被爬蟲爬過的輕微怪癢。
他出手如電的撕去衣袖,裂錦聲急促而起,只見手臂的面板上一抹殘餘的暗淡金光,頃刻間也就鑽入皮肉裡不見了,再看手臂,既無傷口也無紅痕,再尋常沒有,好像那隻蠱蟲是滴水漬,悄然無聲的就滲了進去似的。
趙子衿心頭一沉,擰眉,他竟然看不出,那玩意兒是怎麼侵入面板裡去的。他瞬間將體內真氣遊走一周天,發現內力並無凝阻,而身體也沒有奇痛奇癢的感覺,便想著先殺了這後患無窮的老頭再說,其他的,兵來將擋。
百毒老叟受他一擊,左肩頭骨頭盡碎,整條臂膀用一種怪異的僵直垂著,這老頭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酣暢淋漓的好像下一刻死去也了無遺憾似的,沒了包頭布的遮擋,他那張見不得人的臉就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十分詭異的人臉,像是兩張臉,被左右各劈一半粘起來一般,雖然面板鬆弛,但仍可見左邊姿容豔麗,右邊癩瘡滿臉,極度的對比讓人叫人看了心頭作嘔。
若是顧惲有些閒心,他必然是要嘖嘖出聲,嘆一句難怪,死者臉上有那種扭曲的表情,感情是這瘋癲的老頭照著自己的瓢,依樣畫出的葫蘆。
可他沒有,他覺得心肝被人活生生手撕掉一塊似的,鮮血淋漓的淌著,一呼一吸間都摻雜著痛意,他緊緊的盯著趙子衿,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慌亂,以及深切入骨的恐懼,生怕一閉眼,那人就七竅流血爬毒蟲,然後轟然倒地——
日子平淡如水,他就沒發現,那人悄無聲息的,就在他心裡生根發芽,患難時駭然驚覺轉醒,情根,早已是綠樹成蔭。方才那瞬間,心頭大慟一記猛捶,他才發現,趙子衿對他,有多重要。
顧惲在古書裡見過金蠶蠱,一度還對那些中蠱之人的慘烈的下場,唏噓不已。
據記載,金蠶蠱,會寄養在心臟中,產卵無數,而後孵化出爬蟲萬千,蠱毒發作的時間,在每月月中,蠱發時千萬條蟲堵住筋脈,爬進肺腑爬進骨髓,在周身翻滾咬肆,就是意志極其堅定之人也痛楚難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七孔流血而死,死時卵蟲會從口鼻之間爬出,就算將屍身焚化,心臟也沒法燒成灰土,焦黑,呈蜂窩狀,金蠶蠱會在曝露在空氣裡的瞬間,死去。
再者,金蠶蠱是武林人士為了對付高手而飼養,還兼有吸食消融內力的功效。
蠱蟲遁入趙子衿身上的時候,顧惲覺得心口被剜出一個洞口似的疼,張嘴想要喚一聲,嘴唇嗡動,卻什麼聲音都沒有。
百毒老叟笑完轉身作勢欲逃,趙子衿當然不會放他活著離開,反手摺了一條樹枝閃將過來,脆斷的樹枝被他貫足了內力,發力一擲,樹枝帶著呼嘯的勁氣直取百毒老叟後心,百毒老叟斜裡掠開,趙子衿一掌就近在身前,他躲閃不及,再次生受一掌,被直接拍在後背心口,斷線一樣飛跌出去,口中鮮血淅瀝而下,他不覺疼痛似的仍舊大笑,癲狂道:“哈哈哈哈,今日,就是四月十五。”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就是趙子衿生不如死之時。
趙子衿翩然落在他身旁,並不受他威嚴恐嚇,也不問他蠱毒解法,手腕一翻就要拍下,一副即刻送他上西天的架勢,顧惲見狀連忙喝道:“子衿,住手——”
趙子衿收了手,回身細細去打量顧惲,方才情況兇險,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他。那人滿臉都是血汙,幾乎分不清鼻子嘴巴,唯獨一雙眼睛清亮依舊,裡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盈盈綽綽的望著自己,趙子衿忍不住就想笑,他這麼想,就這麼幹了,抿起嘴角對著顧惲燦然一笑,笑容裡不掩無盡相思,分外動人心腸。
每每這時,顧惲都會回贈一個笑容,可這次他沒有,那人糊血的臉上神色沉重,左邊眼角被濺上一滴淚狀的血跡,看起來,像是流出的血淚一般,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低沉哀傷,憂心忡忡。
趙子衿心頭一暖,阿惲這是,擔心他哪。他彎腰飛快敲擊百毒老叟胸前幾處大穴,起身朝顧惲走去,步伐裡帶著急迫,而顧惲將顧玖小心的放在地上,幾乎是小跑著朝他奔過來。
兩人迎面漸進,顧惲心慌的厲害,伸開手,將趙子衿一把抱住,左臂勾著他的脖頸,將臉貼上去,熟悉的藥味沁入鼻腔,臉側緊貼的面板微涼平滑,都是趙子衿才有的特徵,顧惲眼眶難言的有些發熱,手心在趙子衿身上無意識的上下劃拉,像是在檢驗他是否安然無恙。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主動姿態,趙子衿大難在即,卻完全記不起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