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品貌非俗,手中抱一柄琵琶,古雅非常,正是宋別離。
潘白華駐馬雨中,側耳細聽。
潘家父子在京城之中,皆是出了名的風雅人物,音律上的造詣自然非凡。他只覺這一曲清幽中別有一種灑脫之意,倜儻風流,不拘一格。六朝煙水風致,不過如此。
然而細細聽來,又並非全為一味閒適不羈,曲調流轉,隱隱竟有清冷肅殺之情,只是十分含蓄,哀而不傷,分毫不損其中揮灑之趣。
宋別離雖見有人前來,並不理會,自顧彈奏不止。直待一曲完畢,方才立起身來,卻又不是衝著潘白華,而是轉向段府門前,深深一拜。
潘白華也不打擾,只等他一拜後起身,方才溫文問道:“先生方才雅奏,實在是精彩絕倫。在下雖也對音律略知一二,但並未聽過此曲,敢問可是先生自家所創麼?”
宋別離手抱琵琶,微微頷首,道:“我有一個知交好友,和他相識時間雖短,卻是一見如故。此人風采揮灑,實是世間一流人物,我曾答應為他譜寫一曲,不想曲譜未完,他竟已過世。故而我在他故居門前彈奏此曲,以謝知音。”
潘白華不由感嘆,道:“先生高義,大有昔日古人掛劍遺風。但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宋別離見他衣著雖簡,卻自有一種清華顯貴之氣,不同凡俗。於是說了自己姓名。潘白華也暗生敬意,道:“原來是宋先生,久聞大名,失敬了。”又道:“宋先生琵琶絕技,名動天下。京城中許多人也十分景仰,不知先生可有意去京城一遊?”
他這樣一說,宋別離也不免心動,他早知京城之中,頗有幾家藏有世間難得一見的古曲珍譜,自己一直心嚮往之,此時正是個機會。但轉念又一想,若到了京城,定然拘束頗多。不如遊歷天下,多見識一些人物,方能完成好友託付之事。
他定了主意,便道:“我那知交尚有一心願未了,我此刻卻進不得京。”
潘白華聞得此言,也不強求。又和宋別離談了幾句,一勒韁繩,調頭離去。方行了幾步,忽又想到一事,回首問道:“宋先生,您這一首新曲,卻叫做甚麼名字?”
宋別離也未多想,應口答道:“清明雨。”
剎那間,正是暗紅塵霎時雪亮,熱春光一片冰涼。
紛飛雨絲飄落,如夢幻泡影,落在潘白華的發上,衣上。素白衣帶在風中飛舞不定。半晌,他忽然笑了。
“曲如其人,名是其人。宋先生,我早該想到你的那一位知交是誰的。”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曾當百萬師。清明,只是清明,只有清明。”
素藕抽條未放蓮,晚蠶將繭不成眠。若比相思如亂絮,何異,兩心俱被暗絲牽。
難見欲歸還是恨,莫問。有情誰知是無緣。恰似三秋雲外月,皎潔。不團圓終不團圓。
……如今,你我已是生死相隔,過去種種事情,你無悔意,我亦無悔。
……是不是?我今生唯一的知已,清明。
尾聲 只是當時已惘然
南園來到大理,已有七年。
這裡風景秀麗,四季如春,民風淳樸,水果鮮美。女孩子生得細腰長腿,十分美麗大方。
他隱姓埋名,在鄉間覓了一處住所,就此住了下來。
開始的三年,他時常被噩夢驚醒,一夜中反覆數次。夢裡不是見到被大火燒成一片廢墟的段府,就是重重包圍下生死一線的烈楓,雪煞梨花槍折成數段,鮮血遍染衣甲。
他做得最多的還有一個夢,一片滄桑的古戰場,刀槍寥落,卻不見一個生人。他自己孤單走在上面,暮色四合。那片戰場延伸竟似無邊無際,他一直走下去,竟是怎樣也走不到盡頭。
遠方的落日毫無生氣,天地蒼茫,再無人煙。
他自夢中醒來,一頭一身的冷汗,窗外月光皎潔,芭蕉葉影搖曳床前,有風輕輕吹過,靜謐如常。
這裡是大理,平靜安寧的大理,終年溫暖如春的大理。沒有紛爭、沒有恩怨,過去二十幾年中的一切,在這裡覓不得分毫痕跡。
但是他尤其想念的一個人,卻從未入他夢中。
南園生得俊朗,性情又好。到大理後,亦有不少女子垂青於他,這裡風俗不似中原,女子喜歡一個人便會直接說出口。南園起初詫異,慢慢的,也就習以為常。
三年後,他娶了當地的一個女子,大理人物秀美,他的妻子容貌更是出眾:膚光勝雪,容貌如畫,極是愛笑的一個人,性情頗為開朗。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