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個晚上。
紅牆外,周凱計程車兵舉著火把四處搜尋他們。到處都是人的吵鬧聲和馬蹄疾馳過積滿雨水的石板路的聲音。
紅牆內,王暢依偎著昏迷不醒的郭翻,在油布搭成的小小雨棚內靜靜地聽著雨水滴答滴答落到泥地上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王暢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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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王暢將那些盛滿水的漆器移到另一個牆角處,用多的油布蓋在上面免得水慢慢蒸發了。這才回過身進了那小棚子,拿了塊水果,慢慢用手掰成小塊,送進郭翻嘴裡。
郭翻昏迷中並不能咀嚼食物,也不能吞嚥。
王暢沒有辦法,只得自己將那些水果一塊塊嚼碎了,用舌頭送進郭翻的喉嚨口。喉嚨有異物造成的不舒適感終於讓郭翻不由自主將那些水果吞嚥了下去。
幾乎餵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郭翻才將那小小的一個水果吃了進去。
王暢也喂得是一身大汗,卻不由地翹起嘴角。
莊子曾說過,兩條魚與其在乾涸的泥地裡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可自己寧願與郭翻在這困境中相濡以沫,也不願與他在那廣闊的江河中互不認識地暢遊。
若是最後與郭翻一起死在這裡,也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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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暢與郭翻就這樣在這高牆圍成的死角內待了三天。
期間郭翻醒來了一次,雖然依然十分虛弱,卻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轉頭見王暢依偎在自己身邊,輕輕抓住他的手,“抱歉,讓你落得這般田地。”
王暢微微一笑,將頭埋進他頸項裡,“能與你這般最後在一起,我已是異常滿足了。”
郭翻只來得及將他擁住,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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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的時候,王暢聽見外面已漸漸沒有了聲音,知道周凱大約是以為自己和郭翻已經逃走了,是以不再搜查了,於是打算攀上牆頭看看。
可他剛把梯子架起來露出個頭,就看見從宮中的四個角漫過一片火紅和濃煙。
該死!周凱要燒掉這裡。
王暢從梯子上跳下地來,四處望了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們再從這裡逃出去已經不太可能了。
王暢在小時候是隨父親和哥哥一起從江右向江左遷徙過來的,見過那江右的宮殿是如何被燒掉的。那些宏偉的宮牆院落一旦走了水,特別是被潑灑了油或者一些易燃的木材後,基本沒有任何可以撲滅的機會。
那火還可以躲,那濃煙卻是更致命的東西。
多少次哥哥和父親向他描述過那些同他們一同逃出的人在吸入那些濃煙後跌倒在地上,最後葬身火海的情形。
王暢看了看周圍,只得做些最後可以做的事情。
他將郭翻扶來躺倒在地上,然後開始用一塊比較尖利的木頭在空地的中間挖土。
那木頭並不堅固,所以挖了沒多少土便折斷了,王暢便又拿了一塊銅的盤子和匕首開始挖。
等到王暢已經清晰地聽到木頭燃燒的“嗶剝”聲,感覺到周圍溫度的升高後,這才直起腰來。
那泥土地面在他使了全力的挖掘下,竟然也有了齊腰的高度,只是面積不大,只夠兩個人面對面蜷在一起。
王暢扯下作為頂棚的油布來鋪在坑底,將大部分蓄在漆器內的水都倒在那坑的周圍和被褥上,然後把所有的物品都均勻地堆在四面牆和土坑的中間,聊作為防火的一點遮攔。隨後將郭翻扶進坑裡,用一塊布浸溼了蓋在郭翻的鼻子上,又用被子蓋在郭翻頭上,將挖出的土全部堆在那被褥上,只留下一點點空間,隨後自己也用溼布按在鼻子上,從那被褥的縫隙滑進坑裡,用土將最後的一點縫隙也埋上。
外面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只有在那狹小空間中自己和郭翻面對面發出的鼻息。
王暢將臉貼在郭翻的臉上,伸手抱住郭翻已能摸到骨頭的背,在黑暗中閉上眼睛。
此時他想起的,卻是自己扇在郭翻臉上的那個耳光。
郭翻當時那吃了一驚卻很快變成好玩的裝哭表情,竟如此清晰地回映在他的腦海之中。
會因為一個耳光而愛上自己的人,大約也只有這麼一個郭翻了。
王暢在黑暗中笑起來,抱緊郭翻的背,小聲罵道,“笨蛋!笨蛋!笨蛋!”
灼熱的溫度從被褥和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