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三鑫並未經歷過郭翻的生活,卻知道這樣的人在他過去的生命中,總是不斷經歷著喪失,親人的喪失,友人的喪失,家鄉的喪失……他喪失的太多,可最後又得到得太多,於是便知道自己已經不配再擁有一個愛人。
過去的經歷早已讓他明白,如果連這最重要的人也得到,便將是重複他過去的那些痛不欲生的喪失。
因此郭翻比任何人都渴望著一個愛人,可也比任何人懼怕著一個愛人。
所以他本是不看好王暢和他之間的感情的。可王暢竟然連身份和地位都可拋棄來追隨郭翻,這是郭翻此生的福氣,他便是男子,自己也只能祝福了。
可有過了極致的幸福,失去後便是更加極致的痛苦。王暢讓郭翻真的體會到了最完美的愛情,而他的離去,讓郭翻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徹底碎裂了。他的死將郭翻所有的一切,甚至連魂魄也都帶走了。
郭翻還活著,是因為他還要為王暢報仇,或者說,他要向這讓他痛苦的世界報仇。已經了無牽掛的郭翻,將他那層用來偽裝的外皮去掉了,露出他那冰冷的真實情感和噴勃的刻骨仇恨。
查三鑫站在郭翻面前,感受著他渾身散發出寒冷而凜冽的氣息,彷彿是站在極地的冰河之中,一種冷到心底的戰慄感從脊背綻開來。
查三鑫今日第一次厭惡自己有這樣敏銳的直覺,這直覺曾讓他一一看破那些犯罪者們留下的蛛絲馬跡,可是今天他所察覺到的郭翻的異變,卻不是自己能幫忙的。更況且郭翻,是一個擁有顛覆這岌岌可危朝廷的力量的男人。
這寒氣著實不祥,查三鑫拍了拍郭翻的肩膀,讓他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道,“李奇並未看見他自殺,他也許並未死去!希望你冷靜一點,也許我們還能救回他!不要放棄任何一點希望,就像我從未放棄尋找李奇一樣。你看我現在,終於等到了他,希望你也不要太早下定論。”
這話讓郭翻愣了一下,勉強笑了笑,“你說得對,也許……還有希望……”
查三鑫再次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不要做什麼傻事,我們儘快與他進行聯絡,他既然想得到那些東西,便得保證那人的平安。”
郭翻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走進了朝堂。
查三鑫感受到郭翻身上寒氣有些減弱,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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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朝堂,不出查三鑫的意料,今天謝方果然發難了。
郭翻在長江上游大肆租船和修建重量級的船隻,又將自己的黃金用快馬運往那裡,他救人心切,自然動作極快,便少了掩飾,很快便被謝方手下的探子發現了,謝方今日便逮住這事在朝堂上質疑郭翻。
“請問郭大人,在長江邊修建那麼多船隻要做何用?”
郭翻抬起頭,並不直接理會謝方的挑釁,道,“謝大人可有何證據?人都知道口說無憑。”
謝方冷哼了一聲,旁邊一個大臣開啟了一張紙,眾人紛紛圍了上去,郭翻看了看,知道是自己派過去的人與船伕租船的畫押憑證,便轉過頭,又不說什麼了。
謝方見他不再回應,便又道,“聽說郭大人修建這麼多船隻是要運送百萬黃金到江右。在下便有兩個疑問了。”
這訊息如一塊石頭丟進平靜的湖面,把整個朝堂攪的鬧哄哄的。
謝方揮了揮手,讓眾人安靜,又朗聲道,“第一,請問這百萬兩黃金送到江右是給誰的呢?眾所周知,江右是鮮卑人的地盤,那裡已經沒有我朝廷的土地,請問郭大人的黃金要給誰?為什麼要給他? ”
一時間群臣再次議論紛紛,查三鑫看了看郭翻,他倒沉得住氣,只看著謝方道,“謝大人的第二個問題呢?”
謝方環顧了一下四周,道,“郭大人從江右回來不過數天,便籌集了百萬黃金,這家底可算厚實啊。可朝廷俸祿的數目是明明白白擺在那裡的,郭大人有幾個田莊,去做過客的各位大人也是都知道的,可郭大人這家底,卻遠遠比我們所看見的還要厚實啊。不知這百萬黃金石如何得來的?某非,郭大人院子裡其實還埋了個聚寶盆?郭大人丟一個元寶進去,它便給郭大人長一百個出來?”
周圍的人有些開始笑起來。
郭翻看了看周圍的人,有些在笑,笑得是如此的得意和囂張,這些是謝方一派和自己的對頭們。有些在皺眉頭,似乎覺得謝方說得太過了些,這些人是朝中有見識和骨氣的人,可他們也很多並不是自己的朋友。有些卻在咬牙切齒,因為自己的受辱而感到侮辱了他們,他們是自己的人。還有些人並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