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小世子知道了,大抵要問一句:“小叔叔,你也要寫摺子的嗎?”整日在宮裡,想說什麼不行,費那個勁練字幹嘛。
其實事情還要從很久以前,至少十五年前說起,那時候太子小爺每日隨著太傅習字,一年多後,自認為小有所成了。太傅又素愛鼓勵為主的教育方式,也沒誇獎小東西的進步;身邊侍從們雖然不乏識字的,但到底小娃娃是籠罩在太子光環裡的,自然人人稱讚;偏偏還加上一個護短的德親王,做二叔的瞧見小傢伙的墨寶,更是直接鼓勵小娃娃掛起來,每日欣賞。
做阿瑪的某日到太子寢宮看到滿牆的“得意之作”,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帶了小娃娃去御書房,拿出一摞奏章給小孩兒看。
小太子不明就裡地隨手翻開一本,就被上面工整端正的楷體驚住了,全篇不下千字,居然一處塗抹都沒有,沒有格子也寫得勻稱,看上去就賞心悅目,相比之下,自己寢宮裡掛的那些簡直就是小蟲在爬。
小傢伙有些沮喪地連著翻開好幾本,都是一樣的清秀,無一例外。小不點兒有些好奇地問:“阿瑪,是專門有人負責謄寫奏摺嗎?”他的字可真好看。
做阿瑪的笑道:“這都是諸位臣子親筆所書,沒有什麼幫忙謄寫的人。”見小傢伙抿抿嘴,男子又比著奏摺旁邊的空白處,補充了句,“他日,你就把硃批補在這裡……”
小娃娃倒吸口氣,老老實實地回去練字,再不敢把墨寶到處掛了。
堅持到為人夫為人父的年紀,倒幾乎沒有間斷習字,自然是有了很大的長進,至少出現在奏摺上時也不會顯得突兀。太子殿偶然回憶的時候還會慶幸自家阿瑪提醒得早,沒讓工整楷書配上蟲子爬硃批的悲劇發生。
但最近的習字經常不能專心,因為學會了爬的小滿兒已經不甘於總呆在寢宮裡間了,動不動就會爬到太子殿腳下,揪著褲腳要抱抱。
通常來說,小娃娃滿地爬的“慘劇”不應該發生在皇宮裡,就算太子殿和太子妃沒時間,搶著要抱小公主的乳孃和侍女們總是大有人在的,偏偏小傢伙很喜歡這項爬行活動,一旦被打斷是要嚎啕的。
於是做阿瑪的又心軟了,除了在寢宮內外間都鋪了厚毯子,定期清潔,還給小傢伙的穿了膝蓋處加厚的褲子和手套,生怕小不點兒磨到了膝蓋和手掌,但小東西顯然不太領情,試想誰也不會樂意在一個會軟到陷進去,如同覆了層厚雪的地方行進的。
相比之下,太子妃就淡定多了,解開小娃娃身上多餘的束縛,笑吟吟地道:“滿兒,隨便玩兒吧,你爹也真是,都鋪那麼厚的地毯了,沒見誰還能磨壞了爪子的。”
就這樣小東西每天的行進路線是固定的,從裡間出發,一直到練字或者看書的阿瑪腳下,扯褲腳,晃悠著在對方的幫助下站起來,討到抱抱和親親,再加上一路既往的讚賞,做出得意的表情,彷彿自己是跋山涉水不遠萬里趕到這裡來見爹爹一面的。然後再踢蹬著腿要求降落,爬回去找額娘玩兒。
這樣的戲碼幾乎每日上演,某位新任阿瑪卻還樂此不疲地配合,即使寫了半個字,正在運筆,只要小丫頭扯褲腳了,做爹爹的就馬上撂下筆,或把小不點兒抱起來親親,或扛在肩頭去夠樑上掛著的飾物,或鼻尖對著鼻尖依依呀呀地叫著彼此呼應,怎麼看都是大孩子帶著小孩子玩兒。
作者有話要說:
☆、四十七
七
回了京城的小世子又變得百無聊賴起來,老老實實地完成了自家阿瑪佈置的練字任務,又在旁邊添了幅“水墨畫”。十餘日的出遊讓小少年認識道,其實貝勒爺在不涉及原則問題時基本都是無意於棍棒訓子的,這對於小乖小朋友來說,委實算作福音。
忙活完了書房裡的事兒,小少年轉移到門房那裡,和小哥兒聊天,順便等自家爺爺和阿瑪下朝。若說幼年時期的小世子或許還會對早朝有幾分興趣,但當小傢伙在後殿旁聽了一次,不幸會了周公,被自家阿瑪扯著耳朵呵斥胡鬧之後,就再也不願意涉足正殿了。
遠遠地瞧見德親王的官轎,小少年連忙迎了過去,若不是轎伕們都熟識自家小少爺,必然會以為出現了攔轎喊冤的情況。貝勒爺頗為穩重地從跟在後面的轎中下來,規規矩矩地隨著自家阿瑪進府門,同樣是做兒子的,小世子就頗為不成樣子,連請安都是縮在自家爺爺懷中完成的,見林貝勒沒有蹙眉,便大起膽子徑自問道:“爺爺,爺爺,快說說今兒有什麼好玩的事!”
德親王倒也懶得賣關子,笑道:“好玩的事兒?太子早朝來遲了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