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依然是那面容明麗的女子。她半睜著眼,似乎在看著古樓中的雲章。然而視線卻空洞漆黑。
終究人去,萬事成空。化為煙塵散天涯,唯有青山似洛中。
青女輕搖著楚筱的肩膀。而她已經失了鼻息、脈搏,不會再醒來。
風聲更大,耳邊都是隆隆鼓鼓的聲響,雨打在地上與湖面的碧色荷萍中,如同瓷器碎裂的聲響。
“師父……”雲章跪下膝,看著楚筱尚未閉上的眼眸。心中湧動著不似悲傷的感覺,雲章甚至尚未清醒過來,他不信,那個雖有時嚴厲卻總是關心著自己的師父楚筱便就這麼走了。難道這十年間,師父所做的,都只是為了這件事嗎?雲章忽的笑起來。
腳邊傳來“啪”的一聲響,樊陸終低下頭,只見一張卷軸攤開著滾落於地,那是一張沒有任何著墨筆畫的空卷,一塊玉佩附於其上,玉佩中的紋路卻是滴滿了凝固的血。
如同龍在悲鳴一般,那風聲似乎要吞沒掉一切一般,古樓轟然坍塌,破碎的木片在風中四散掉落。青女回過頭去,將那古樓之中捲起的風暴,竟如緩緩展開的紅蓮。
雲章置身於那風暴的中央,身體被強大的風‘流擁於空中,一幕幕光怪陸離之景在封印破開的一瞬間瘋狂的湧入腦海。太過強烈的情感,似乎要吞噬掉之前全部的感知一般,雲章仰面吶喊著,心中狂動著一隻潛伏的獸。
剎那間,那些夾雜在風暴中的木塊忽然向四面如利箭般射下來!石燕一把將青女拉開,轉身間列缺與欻火推倒在地,尖銳的木塊登登的刺入身旁或是從身邊劃過!
那朵碩大的紅蓮風牆將最大的能量爆發出來,長龍嘯空,響徹了乾坤六合。
站在蓮池之上的付青雲、易水寒與司馬遙,此時抬頭只見天空中席捲的風暴似乎將要卷盡紅蓮谷中的風雨塵埃,蓮池中的紅蓮似乎會頃刻凋謝一般,深紅的花瓣紛紛隨著刮過的大風飛向天空,盡殺繁華,如一場血紅瑰麗的花雨……
司馬遙卻漸漸垂下眼簾,他轉過身,從易水寒身旁走過。那是離開紅蓮谷的方向。
易水寒旋身回頭看著他,冷聲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徐莊周為何讓你前來此處?”
司馬遙側過半張臉,眸中如一池暈開的墨色,僅有幾分沉寂,隱隱浮動著悲傷,更多的,卻是易水寒無法窺透的情愫,“羲和御靈之術散去,十年前結下的血印破開,所以才會引下這場風雨。如今站在這裡說這些話,並非先生所命。接下來的事,我已無能為力。”
“等等!”付青雲叫住他,抑著微顫的嗓音,“你不是聽子期的話才來到這裡嗎?子期他,他一定是有原因才讓你來的!到底是為什麼?”
紅蓮谷,自然與楚筱雲章師徒二人有關,徐莊周意圖也定在這其中一人身上,那麼司馬遙在谷口為何要阻住要進谷的雲章?易水寒垂下眼簾,伸手將付青雲輕輕拉回了身旁,“不必問了,讓他走罷。”
司馬遙答了聲多謝,便拋下袖間的劍,散開長髮,一身白衣已被雨水淋溼。
他走出紅蓮谷,抬頭望著天空,雨水落在纖長的睫毛上滑進了眼眸。
“你當時刻意避開風火雨電來到谷外,是想放走那雲章的吧。”站在一旁石壁下的張義崇皺著眉抱手說道,“我還以為你當真如你那副假象一般,對徐莊周唯命是從,怎麼,你還另有什麼打算嗎?”
司馬遙不看他,將右手覆在面上拭去雨水,“不,我只是……很喜歡他罷了……”
“什麼?”張義崇隔著大半雨幕,卻有些聽不清晰。
司馬遙別過臉垂著視線搖了搖頭,“暫時不知谷中的情況,不過封印應當是碎了。”司馬遙接過張義崇遞來的傘,“你若仍願留下,就同我一起回京城,向先生覆命吧。”
“既然徐莊周要我做的事都已經完成了,我為何還要留下。救命之恩之類的,我已報答了吧。飛雲觀此時亦不知有什麼變化,還待我回去料理。我會遵守承諾,不再碰付青雲。”張義崇笑了笑,“反正以後的事,也是我無法插足的吧。”
“那麼,後會無期。”司馬遙抱拳,正欲離開,卻又被他叫住。
“你倒是頗為果決,反正現在我暫且無事可做,我便同你一道回京城吧,不過徐府那邊,你自己去就好。”張義崇走到他身旁,側目看著那平日裡如何都不易親近的人,“真的不再進谷看看嗎?我倒是蠻好奇,那古樓中的東西到底是為何物?”
司馬遙搖頭,騎上了馬,“回京城後,待到戎宣王準備啟程,我會隨他一同去覆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