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稱乃午後廚房突燃,火勢蔓延迅速,燒至正中尚書令書房,眾多典籍書畫不及轉移……”
“——齊小公爺!”
沒等齊鵬說下去,不遠後有人喊了一聲,越開人群,踉蹌衝過來。“齊小公爺!我父親……我父親、我家人可有事?”
齊鵬正待站起,被周子賀生按住肩膀,他就在地上扭著頭答他,“周尚書莫急!尚書令大人身體無憂,說是人畜無傷,只家中部分僕人撲火受了輕傷,只是字畫珠寶這些身外物損失的不清……”
“子賀,怎的好端端連著日子走水,”景元覺打斷齊鵬的話,站在那裡側首,“昨夜的火頭,未曾撲滅嗎?”
周子賀猛的抬了頭。
向來溫文的杏目,這一刻渾然圓睜,紅絲遍佈,額角的青筋突突的跳躍著,震得一貫冷靜的眉眼,蹙起幾分猙獰。
被那灼灼逼人的凜然直視駭的驚了一驚。不由得扭頭,目光帶過一邊,景元覺的面色卻是如常。他偏頭看著躬身在下卻後背不住起伏的周子賀,神態裡沒有一星半點的不妥,甚爾於目光的凝重中,還透著絲不知該說關切還是訝異的光。
“快回去看看吧。”他說。
那樣的昂首逼視,無論如何再說不上是謙恭,然而在這聲溫和的吩咐後,尚書大人歇得一刻,終於垂瞼,彎下了膝。
“臣,謝陛下恩典。”
尚書大人匆匆跟著兩個家僕消失了影蹤。
大部分人還沒有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有些遲鈍的互相問起,身邊無人的間隙,在人群中扭頭,我看見西首涼棚裡捲起了半幅簾帳,綠色的羅裙,一晃而過。
怔了有幾分的時光,換幾步得了個旁的角度,再看。
——京城的花魁姑娘之一以指掩口,桃面微側,擬了一個噓聲。
繼而她鬆手,露出一個短暫的笑顏,啟口遠遠,做了一個口型。
芸、娘。
……
場中的議論一時半會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些許老人在和景元覺討論火起突然,宮中城防是否要調撥些人手去施援,派人通知京兆尹調查一下可疑人等是否更好,需不需要打點其他府邸以備尚書令大人取用——
我站在人群的邊角,看著散落的桃花,一瓣瓣落上自己的鞋面,堆積,重疊,凝息平復心跳。
這樣一來,任誰,也再不會把昨夜周府的竊案,指向蘇鵲此人了罷。
因為這個構陷臣子的黑鍋……
已有萬人之上的厲君,踏踏實實的背下。
按捺著心裡呼喚聞哥的衝動,眼角撇過院牆邊的一溜,多少陌生的面孔,終在靠邊的角落裡,看見那一個仰首望天的長髯中年人。
他的目光大概早越過了狹矮的院牆,觸了那些鳥瞰大地的雲蜺。
而這地上的火,既然已經燒起來了……
就讓它,燒得更旺些吧。
我想不到比這更高明的後招。
“……想什麼呢!”
聞聲已有人站在身邊,皺著眉頭端詳我的臉。
“之庭你彈得真好……真的好。”
他眉毛顫了下,一刻沒有答話。彼此安靜的眨眼看,脫口明明是事實的說辭,突然顯了敷衍,一下子竟找不到什麼形容的詞彙,掏空了腦袋般傻站。
後來一方藍帕現在了眼前。“誰像你當眾淚下,還不擦?”
……也不是什麼尷尬的事。
抹去眼角的水跡,紛亂中聽見樂卿公子在說。語氣與其說是懷疑,不如說是抱怨。“亂糟糟,這裡有什麼比小丫頭能嫁了,還讓你關心的?”
是了,多少心思也比過眼前最需要關心的人。順著他的耳後看去,那人中靠裡的一對,不大自然的挨站在一起。他們緘默的看著眾人討論,偶有相互交流的眼神,幾次像是心有靈犀般欲言又止,卻是消默在一方的低頭紅臉裡……乍一看,總生出無端的戲感,好像兩隻單純的羔羊,不慎掉進了不搭調的黃狼圈。
忽然那羞答答的一邊,稍抬頭的一瞬裡恰對上了這頭的目光,臉上更有一紅,立即像是撈著了救命的稻草,拋了身邊站著的木樁,邁著不知何時生出的碎步,噠噠噠的奔了過來。
到了近前還沒有問話,那是先自己雙手攪了袖擺,扭捏的問:“……周,尚書令,他家沒事吧?”
我站在那裡笑。
“蒙郡主關心,想必相爺一家吉星高照,不會有什麼大礙。”
“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