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煙,哪裡有狗,有,只可能是禁衛的獵犬!
心中瞬間燃起熊熊希望。
讓我像最勇猛的戰士,和撲過來的狄人扭打在一起。
所有學過的拳腳,所有練過的手段,完全都用不上也不能用,因為人在緊急的時候,在拼命的時候,技巧總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只有蠻勁!只有兇狠!
誰還多一口氣,誰還多一點力!
我的脖子已經不曉得是第幾次被人卡死,可是他的背,定是第一次被人插上銀刀!就算是左手,就算只用左手——
“啊——”
野狼似的哀嚎響徹深林,手上的力氣卻沒片刻停駐,脖子就像要被卡斷——他因為用力而流下的涎水滴在臉上,卻只讓我紫漲的麵皮覺得涼——
眼前漸漸一片血紅……
黯淡。
模糊……
突然有什麼重重砸在身上。有人在我的脖子上使勁掰著,扯著,想要把什麼拉下,每動一下,就火辣辣的痛……
死不了了。
蘇大人,能醒著,就不要睡!
蘇大人……
就在下面,就在下面,蘇大人,你看,你看哪……
蘇大人,沒事的,撐著點,要撐著點……
紛雜的人聲響在耳邊,讓我始終不能入眠。
終於感到他們慢了步,是下面一條隱蔽的山澗。有好些馬,好些人,像都在等。有個人風一樣從他們中奔上來,穿著一樣黑色的袍,卻又不同。
李瞬看見他便不再往前走,他跪在地上,讓我的膝蓋,也輕輕挨著了土。
看著,我幾乎要聚集最後的力量罵將出來。
——這個該死的,自己來做什麼!
“——我是中了邪,讓你去鋌而走險!”
……
沒有任何激動人心的重逢場面。
只有惡狠狠的咒罵,只有兇巴巴的瞪視……只有紅通通的眼圈,其下黑黢黢的眼窩,再往下,青光森森的下巴。
時光似是定住。
就那樣,忘了流逝。
……
他昂起頭來,又是一臉帝王的狠厲。“——朕要殺了李仲恭!傳令函谷關,封山!一個也不能放跑!”
李瞬聞言就把我卸下,轉身就要帶人往山上跑。
我一急,拉住他的衣襟就想吼他回來,卻忘了嗓子的不中用,猛的咳出來,停也停不住。
“蘇鵲!別說了!要說什麼,回去再說,太醫就在後面,已經派人去叫了……”
都是這個魯莽的……混蛋!
他為了摟住我乾脆坐在地上,讓我能靠近他的衣領,奮力揮著腫脹的右手,拼命的搖頭,使眼色——
老天,我是為的什麼隻身犯險,是為的什麼彌天撒謊,是為的什麼牽連那麼多人!難道,就要因為你一時的氣憤不過,功虧一簣……景元覺,不該是這樣的人!
他的眼睛又瞪起來,圓的像個銅鈴,幾乎找不著原先鳳眼細長的形狀。面上幾度猙獰的掙扎,像是瀕臨爆發……可是,畢竟妥協了。
“李瞬,給我……回來!”
我頓時癱軟下來。
人來人往,再不相干。
有人送上氈毯,又退下。有人送上熱水,又離開。只聽見他撫著我背,慢慢低低的說話,聲音飄忽,不那麼真實。
“差點以為再也見不著……差點!出了京就該出現的,偏偏走了水路。整整兩天沒有訊息,直到發現碼頭的棄船,底艙一片狼藉……”
這是意外……
“派人監視李仲恭的家人,可是他根本沒有回頭……沿途的旅店、寨子,總是慢了一步,你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這……是存了心,想多糟蹋他們的打點,想見多年經營,毀於一旦的成果……
“那天夜裡,總算在荒野裡追上,可他們不敢緊逼,竟然讓人逃脫……李瞬急報發來,我一到,先撤了十幾個人的職……要是找不到,統統……”
這是你遷怒……
“那些人太狡猾,一鑽進山裡,就找不著蹤影……有時甚至往復的走回頭路,如果不是有狗,也許早跟不上……”
那是他們作慣了獵人,有經驗……
“昨天夜裡,見著有人從山上下來,又有人追上去,心想一定出了事,帶人找上去,卻在夜裡迷了方向,早上找到……棚屋,只剩了屍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