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再愣了一下。身下人的聲音從那麼近的地方傳來,拖著調子,帶著胸腔微微的震動,就像是貼著我的心跳,在每一拍應答。
又頓了好一會。
嚥了口水下肚,算是壯膽。
有些話兒,還是得說清。
“……當時,臣沒想那麼多。”
“嗯。”
慵懶的,敷衍的應答。
“臣不是,撲上來護駕的。只是……”
“……嗯。”
散漫的,勉強的應答。
“我只是,只是一時……”
“知道了。”
我就著彆扭的姿勢努力的仰起頭,想看看他——
他都知道什麼了知道?
一隻手伸出來,把我的頭按回原處。景元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啞,又有些不切實際的飄渺。
“知道,是一時情急,是救人心切,你根本沒想那麼多。你叫我不必自作多情,不必,記你的情。”
……
“我說的不對?”
……對。
都對。可我本來還想說,還想破釜沉舟的說——其實當時我腦子是一片空白,我發誓在後來看見胸前冒出頭來的箭羽時絕對不比你鎮定,甚至有可能,根本是把自己嚇昏的——還有其實,人在慌張的時候就會莫名其妙的有抱住離自己最近的,比自己粗壯的柱形東西的衝動,就跟貓急了會上樹、狗急了也會跳牆一樣——再有最後其實,退一萬步講,當時就是隻阿貓阿狗的在眼前遭難,我也會忍不住撲上去的……
無論如何,現在……
好像不用那麼多話了。
“都說完了?”
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在頭頂炸起,嚇得我猛地一怵,又是冷颼颼的口氣,“……還是,不想說了?”
彷彿每個字裡都簌簌掉著冰渣。
雖然早就料到說了會惹怒他,可是……現在好像沖天的怒氣,都硬是壓在身下這個緊貼的胸膛裡,連呼吸的起伏顫動,都讓人無比驚懼的體會到,枕著一顆著了引線霹靂彈的恐慌。
不自覺的咬緊牙關。埋頭默然,不敢作聲。
“要是我就是想記著呢……怎麼辦……”
景元覺無比溫柔的開了口,語氣帶著些微的苦惱,好像在訴說有些困惑心頭的小事,卻讓我沒來由的,抖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他聲音就陡然拔高,激動起來:“你聽著,蘇鵲。我就是要記著!我就是要承你的情,就是要自作多情!知道不,知道不?”
他一手按上我右背,“這裡,還有這裡!”
說話間拔開自己胸前的衣裳,側過身給我看——結實的小麥色右胸口上方,有一處暗紅的,甲蓋大小新添的痂。
“一箭穿心,一箭同心,你說,你說!你要我怎麼忘得了!”
亂是今朝'二' 我很想說,造成龍體上這樣的傷害,雖和本人計劃不周有關,可真不是我有意造的孽,也不是我的希望,甚至,它也不完全是拜我所賜啊……
可看看他額角暴突的青筋和泛紅猙獰的怒目,就識時務的,閉了嘴。
移目躲閃,寂靜無言。
……
心裡話,我怕這算賬的一天,怕了很久了。
結果從醒來,隔了整整五日。等到能夠大半清明,能夠利落說話,能夠在床上坐起個一時半刻……才來,算是運氣了。
該怎麼說呢。
某些時候,你只是想還清欠下的情。卻沒想到,一不小心過了頭——反而,更多出了理不清的糾葛。
自作孽者,天不活之。
……如果眼前是塊柔軟的棉花,我好想就此一頭狠狠埋進去,誰拉也不抬起。
可惜,是人家袒露的胸肌。
想埋,也埋不進去。埋進去,怕就更說不清了。更甚者,不用把頭埋進去,那還算是貼身的體溫,隔著薄薄的絲緞,已經源源不斷的傳來。
時刻提醒人咫尺處沉默的壓力,讓滯了呼吸,血氣冒著泡兒,打著滾兒,沸騰翻湧上頂。
我定是臉紅了。
紅得透透。
……
實在是萬般無奈。沒有話說。只能遊移了目光,盯著那胸膛上還泛著血色的新添傷口,茫茫然的,發起呆來。
這樣的位置……
當時的準頭,真是險。
肋中,左一寸。
狄人那種奇特的長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