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陣風入松停住腳步,半蹲在地上急喘著,抬頭望著遠處連綿不絕的群峰,一時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正這時忽聽見身後有人大喊道:“風入松你站住!”隨即他便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正是以楊玉明為首的一眾漕幫弟子,大約有二三十人眾。
風入松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你們找我麼?”
“你又想裝做不認得我們麼?”楊玉明陰笑著道,“這次我們人多,你可是插翅也飛不出去了。”用力一揮手,眾人便拔出武器圍攻了上去。風入松見他們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瞅了個空缺拔腿便跑,一路沒命地狂奔。他雖然忘記了武功與輕功,身子骨還算不錯,漕幫中人一時間也抓不著他。追了一陣楊玉明漸漸不耐煩了,舉起手中的大刀對著他投擲了過去。只聽得“撲”一聲,那一刀正刺中了風入松的背心,立時鮮血如注紛湧而出。風入松又踉蹌著往前衝了幾步,終於不支,身子搖晃著“嘭”一聲摔在了地上。
楊玉明見狀大喜過望,率先衝了上去。伸腳踢了踢,見倒在血泊中的人雙目緊閉動也不動,他得意地大笑起來,一揮手,立即有兩個手下過來抬起風入松。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回總壇邀功去了。
江照晚跑了一陣,忍不住回頭察看,身後已沒了風入松身影。他心口一窒,不覺間緩下了腳步。
這時忽聽見背後有人大叫他的名字,迅速回頭一看,卻是谷潛流朝自己狂奔而來。他立即沉下了臉,即便如今他已不想再找谷潛流報仇,卻並不代表已經諒解了他。
谷潛流衝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嘶聲道:“你告訴我!那夜的人是不是你!”
江照晚蹙眉甩開他的禁錮,喝道:“什麼那夜?我不懂你說什麼?”見谷潛流神情狂亂,狀若癲狂,心下不由有些納罕。
谷潛流一怔,忽然發應過來:自己已給江照晚吃了“忘川”,他已經忘記一切了!——他所不知曉的是昨日拂塵在給江照晚穿衣衫時已預先餵了他解藥。
這時江照晚已然有些明白過來,冷聲道:“我已經說過了——你被紅鸞蛇咬的那夜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毒是你師父解的,你去問他好了!”
谷潛流渾身一震,踉蹌後退了幾步,跌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最討厭我的,不可能犧牲自己救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不是一直利用我麼?不是討厭我看不起我麼?為什麼要救我?是對我有一點點情意麼?還是可憐我?……”
他面上漸漸現出怨憤之色,吼道:“你又想詐死騙我,我不信,我不信!我一定要找到你當面問清楚!”隨即厲聲嘶叫著狂奔而去。
江照晚望著他癲狂的背影怔忡了片刻,隱約察覺到發生了什麼,只是此刻他根本無力去追究。他一路神思恍惚走著,最後來到了水邊。江風在他耳邊呼呼吹著,吹得他思緒七零八落,一顆心更是浮浮沉沉,無處落腳。想要追憶過去種種,理清愛恨交織,腦中卻如同一團亂麻。心上如是一把鋸子拉扯著,那痛持久而綿長,彷彿永無休止一般,漸漸連感覺也麻痺了。唯一的感覺只是疲憊,哪裡都是疲憊,沒有力氣再去愛,沒有力氣再去相信,甚至於沒有力氣再去恨。只恨不得忘了所有才好,一切從零開始,不!根本就不要再開始,就這麼過一天是一天,什麼都不用想才好。
有條小船劃了過來,艄公揚聲道:“客官要行船麼?”
江照晚茫然點點頭,艄公問:“客官您是要去哪裡?”
哪裡?江照晚呆呆站在那裡,半晌沒有回聲。艄公只得道:“那是去南方還是北方?”至少先要決定個方向。
北方?……不!不要去北方!之前與風入松都是一路往北的,不想再去任何會令自己想起他的地方。“南方……去南方……”他喃喃道。
艄公“哦”了一聲:“去南方——那就是杭州了。”
“……好,就杭州。”
上了船,船身一晃,有一物從江照晚袖中滑出“撲通”一聲落入水中。他急忙欠下了腰,想要去撿。指尖才碰見水面,忽然一頓,遲疑間那兩個手拉手的小泥人便在水裡融化著沉入了江底。
船家見江照晚彎著腰望著水面發怔,忍不住問他:“客官掉東西了麼?”
江照晚緩緩直起身來,默然了半晌,終於悄聲道:“走罷……”
江水如練,煙波千里,一葉輕舟漸行漸遠。有條人影站在船頭,朝陽在他身側的水裡投下小小短短的陰影,化在搖曳的水波里,似是想要逃離世間而去。此刻留在船頭的,彷彿不過是具空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