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賤咩你這是在損我……”
涼風穿林打葉,竹林頂端的葉子嘩嘩作響。竹林深處有一處幽靜的竹舍,由竹欄圍出的小院落此時藥香繚繞,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其中的黑衣男子似乎不良於行,正坐在輪椅中,垂目端詳著面前小桌上的地形圖。
“斷情峽……”他剛喃喃自語了一句,一旁的藍衣女子便走了過來。她此時未戴面具,眉目精緻,面容姣好。
“清風,藥好了。”
“多謝唐姐姐。”穆清風抬頭微笑,接過唐鳶遞來的藥碗,“你沒放什麼奇怪的東西在裡面吧?”
“嗯,可能有姐姐我兩根秀髮——苗疆毒池裡浸泡過的,服用以後可是百毒不侵。”
“咳,姐姐你的頭髮我可是敬謝不敏,還不如我。”
“哼!說起來也是,小花你這頭髮怎麼保養的,怎麼就這麼柔順呢,給姐姐傳授一下唄?”
穆清風只是微笑著將藥喝了下去,然後又凝神盯著地形圖陷入沉思。
“斷情峽。”他再次念著這個地名。
“清風,過兩日就又要出兵了,你這回——”唐鳶正色說到一半,霍然回身,手中的暗器已然傾灑而出,“什麼人!”
眼前如閃過一道鬼影,唐鳶的手還沒來得及觸到腰後的千機匣,便被一人扼住脖頸,猛然撞在竹欄上。
“你——!”唐鳶剛剛看清眼前人的臉,頭上便遭到重擊,視野一暗,扼住她脖頸的力道鬆開,而她卻無力地癱倒在地,頭腦昏沉不堪,但她強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伏在地上拼力想要爬起來。
來人從背後拔出長劍,慢慢走到穆清風身前。
原來還可以再見到你。
真好,還可以再見到你。
“這大清早的,好像不是殺人放火的好時機啊,道長。”穆清風坐在輪椅中,向對面的白衣人微微一笑,“看你平安,我為何反而覺得安心呢?”
石珞提著劍,面無表情地垂目看了看他。
“因為你笨。”
“道長倒是很聰明。”他攤了攤手,“不出意外的話,道長一定是來殺我的。”
“還有一個選擇。”石珞提劍,平靜道,“你我兩人就此消失,再也不會出現——你覺得可能嗎?”
穆清風靜靜地看著他,兩人相對著陷入了一種深沉的靜默。風穿過包圍在四周的竹林,竹葉打著圈簌簌飄落,如一片片剜心的利刃。
石珞的薄唇微揚:“你看,果然不可能,我們可都是同樣的薄情人啊。”
戲已落幕,便該各自散去了,回到各自的路。
穆清風嘆息著笑了:“也罷,現在殺我,易如反掌。”
卻留下兩個入戲太深的人。
“我知道你站得起來。”
“哈,果然是道長。”
穆清風微笑正視他的一瞬,眼前的人便化作一道白影疾速衝來。而輪椅中的黑衣人飄然而起,雪笛一出,又是那聲玉石撞擊的清響,兩人在短短瞬間便交了數招。
穆清風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越來越沉。他雖然能站起來,但是左膝的新傷正中舊傷,極難醫治,此時不過是能略作走動,要戰鬥還是太吃力了。再加上各處創傷的恢復也消磨了他的內力,如今的他最多不過四成的實力。
而石珞不同,他原就不會受自身內力的影響,只要他行動無礙,便是十成的實力。
贏不了。穆清風已然冷靜地斷定了自己的命運,此時則飛速思索——為何道長選在此時殺來?僅僅是繼續未完成的任務嗎?
勝負之分比想象中來得更快,穆清風撞上身後的竹牆,那把劍正橫在自己的頸前。而他的笛子被石珞以右手格住,推至了身側。
“道長……”他認命地對面前的白衣人一笑。
“你不用說話。”石珞的臉近在咫尺,那雙黑眸沒有任何感情。
穆清風看著那張白皙的臉,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當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次看他。
這終究不會是夢中之人的臉了。
也好,你殺了我,我就不用看你死。
只希望你,哪怕為我落一滴淚也好。
穆清風看到那張臉突然湊近了一些,佔據了他的整個視野。
石珞吻了他。
兩人之間,隔著冰冷的長劍。
“永別了,穆公子。”
這是穆清風此生所感受到的,最後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