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他才會抱他,吻他。
耳畔仍有幽咽的歌聲飄蕩。
那伶人唱:近在咫尺,求而不得。
唱得多好啊,近在咫尺。他的手幾乎就要碰到他的肌膚了,他們靠得如此之近,然而,又有什麼用……什麼用呢?
不過是,求而不得,罷了。
亓珃收回手,向面前的人影悽然的笑了笑。
“沒事了。我能看到一些了。大概只是喝多了酒?馮乙說過,偶爾發作並不礙事的。”
那懷抱果然就鬆開了,他聽見他問:“能看見了?”
亓珃點了點頭,抬手拭去面上淚痕。
“能看清你的臉了。”尷尬的笑笑,“剛才太害怕了,竟哭成那個樣子,真是丟人。”
他的語氣恢復淡然,即便自嘲也有清冷疏離的倨傲。
蘇允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才發覺自己失態,忙站起身,恭聲道:“是微臣失禮。君上無礙,微臣就放心了。不過突然發作舊疾,還是讓御醫來診斷一下為佳,微臣這就出去……”
亓珃突然的側過臉向內,雙肩微微顫動,手亦再次覆上雙目。
“君上!”蘇允嚇了一跳,趕緊俯身扶他,“可是又有什麼不妥?”
亓珃掙脫他的手,把身子蜷縮在床角。
“沒事。你出去。”
蘇允愕然,“君上?”
“出去!”
亓珃捂著面孔,身子發抖。
蘇允情不自禁的握住他的雙肩,卻被一把推開。
“別碰我!”亓珃聲音沙啞,滿面淚痕。
蘇允一呆,而後伸臂一把撈住他,把人圈在自己懷中,嗓音帶出嘶啞:“到底怎麼了?”他是真的急了,從未見過這樣的亓珃,“告訴我!”
亓珃仍是掙扎著,捂著眼不肯說話。
他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面前的男子那樣望著他,而後卻又說君臣禮儀,躬身退著要走,他的淚水便止不住的流下來。
但是之前不都是這樣麼?
每一次每一次,以為已經抓到了些什麼,仿似垂手可得的東西,一瞬間便又被恭謹冷淡的言行擊得粉粹,成為泡影。
這就是蘇允了,那咫尺之遙,天涯之遠的人了,都已經習慣了,習慣了,為何偏偏今晚如此脆弱,忍不住的淚流。
他不想被他看到這莫名其妙的淚水。
這不像他,太丟人!
“又看不見了嗎?”蘇允追問,聲音裡全是疼,“彆著急,告訴我,會沒事的。”
亓珃睜開眼。他的臉又近在咫尺了。那雙午夜夢迴中無數次見的溫潤眸子,此刻,滿滿都是心痛。
闔上眼,不敢再看了。
再看,就又要沉淪了。
沉淪到地底深淵的煉獄中去。
這一次,真的會萬劫不復的。
明知道不過又是一次心軟,一種慈悲,一場誤會。
他不想這樣……不想這樣!
254 吻
亓珃不再掙扎,蜷縮在蘇允的懷中,雙目緊閉,淚水自纖長的睫毛下不停的滲出來,滑落蒼白麵頰。
蘇允不由自主的收緊了手臂,卻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安慰。
剛才他睜開眼看他,他知道那雙眼睛沒事。但他為什麼一直流淚不止?
蘇允懷疑突然失明與聽戲時的流淚有關,擔心再這樣下去又要觸發疾患,想勸卻不知還能說什麼,一時束手無策。
亓珃也不出聲,安靜的流淚,燭光下被淚水浸透的面容白得近乎透明,分外孱弱無助。
蘇允一顆心被他哭得紛亂,不覺便俯了身去,溫熱的雙唇又一次印上冰涼水浸的眼簾。
“別哭了,好不好?”語氣低得幾近哀求。
亓珃身子一震,便用手去推他。蘇允混亂中也曉得是自己又失態了,抬起頭鬆開手,剛要說什麼,卻猛的被一雙手臂抱緊腰肢。
亓珃睜開眼,黑眸瑩潤,彎一彎是笑的樣子,又滾落淚珠無數。
他哽咽道:“我不哭了,你……別走。”
腮邊淚痕猶在,他卻是在對他笑,很久違的一種笑靨,令人憶起長樂山的楓林晚霞與那一日的剎那彩虹。
驀的挑動心絃。
蘇允呆了一瞬,忍不住,垂首去,吻上他的唇。
那唇瓣也若淚水一樣冰涼,輕輕一觸便受驚似顫抖不已,蘇允心中一痛,用手托住懷中人的後勁,俯身去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