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要告訴他,自己覺得難受,莫名其妙的難受,不明所以的難受?
蘇允垂首,只能無語。
耳畔忽而安靜,不遠處的樂鼓漸次悄然,歡舞中的人群不知因何起了騷動,人們紛紛停下舞步,向著某一處望了過來。
“他是誰?”
“不是北域人吧?”
“好像便是今早跟大皇子一道騎馬入城的少年。”
“……”
竊竊私語轉為交頭接耳,無數驚豔震動的眼光向暗處的角落投來。
分明,這裡是整個鬧熱的廣場上最暗淡的角落,但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人,只要他在的地方,又怎會暗淡無光?
蘇允抬頭,餘光之中,方才與自己共舞的女郎不知何時退到幾步之外,眼神驚訝無比,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少年,張大嘴巴不知要說什麼模樣。
蘇允突而警覺,這是鬧市,亓珃身份特殊,不宜久留。
“君上……”他低聲道,卻見亓珃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向牆後示意。他會意,跟著他快步離開廣場。
沿著圍牆漸入深巷,人聲鑼鼓被落在身後,轉過一株千年古木,樹後一口枯井,不知是誰家荒廢的院落,此時燈火闌珊。
蘇允見前面的人在井旁駐足便在一尺外也停了腳步,垂首撩開袍角:“微臣拜見……”
手臂被擋了一下。
“在外面,不必多禮。”
蘇允抬起頭。
面前的少年,身著柔錦雲袍,衣襟上的金絲繡紋便是在熹微燈火下仍然熠熠生輝。他的神情淡淡的,與往常一樣,只那額前碎髮無風而擺,更襯得眼底明亮。
到此刻,仍覺不可思議的震驚。
眼前的,真的是亓珃麼?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莫非是醉得太厲害所以眼花?
難道,他不該仍留在皇城之中,夜宴之上?
240 問 (中)
“君上……怎會在這裡?”
眸光微垂,問這句話時心中莫名的一跳,像在期待些什麼。
遠處一陣爆竹聲響,噼噼啪啪的在這深巷激盪迴響,直等到停了喧鬧,他才聽見他答。
“見你不在殿內,問青姐,說是身子不適出去了。”亓珃的聲音很輕,即便不抬頭,仍能感覺到那落下的眸光也很輕。
心跳在加速。
所以,他是特意找過來?
“哪裡不舒服,怎麼還喝酒?”他問。
又是一句不知該如何回答的話。
習慣性的,他躬身垂首,“微臣無礙,謝君上掛心。方才……是微臣失禮了。”
又是這樣。
亓珃苦笑,眸中亮色暗淡下去。
還以為,今夜會有不同。
本,就沒有什麼奢望。
一直都知道,他留下,他在乎,他追隨,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因為愧疚與不安。
在雲河的御舟之中,話已說得清楚。而入都後,他幾次三番要求離開,也只當是他放下心便要脫韁而去。
這是一個君子,作繭自縛也好,愚昧固執也罷。為了補償,也為了國家大義,他為他肯做一切的事。卻絕對的,無關私情。
一直,都是知道的。
也再也,不敢有奢望。
這一生,這一世,心念的這個人永不可能有回應。
冷漠的,保持著最恰當的距離,不讓自己再陷落。
但今夜……
今夜,宴席之上,他看他黯然離去;彩燈樓下,他看他酗酒縱性;鼓樂聲裡,他看他凌亂起舞。
今夜的他,是這樣不同。
控制不住的,他留意他,只要在身邊出現,便將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以為是瞭解他的,問自己,今夜,為何不同?
為何離去?為何酗酒?為何不開心?
心中有一簇火苗隱隱跳躍,燃亮心底黯淡的角落,帶來一線光明。
可是,面前的人在此刻,咫尺相對,卻又把眼偏向了別處,口中說著守禮恭謹的話,語氣謙卑而合宜。
這個人……為什麼總是……
近在咫尺,遙不可及。
241 問(下)
咫尺之遙,不知怎地覺得尷尬。
亓珃不說話,只是看他,令蘇允更覺得不知所措。
“君上……”
“既然無礙,”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