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必要向帝國申訴,討回公道!”
他一路說一路看著御座上托腮而坐的少年面色,聲音便是越說越低,最後那句本該慷慨激昂,卻是完全沒了聲勢,低若蚊吟。
“韓相,你的意思,是應早早報於陛下知道,而後求來救兵吧?”
亓珃笑了笑,倒沒怪罪他多嘴的意思,聲音卻是透出十分不耐。
“你的主意不錯,不過邏忻撕約破境的訊息,陛下已然知道了。”
已然知道了?
眾人盡皆驚得愣住。
韓丹林張了張口,到底沒敢把那句“是什麼時候,又是怎麼會知道的?”問出口來。
亓珃一揮手:“跪安吧。李將軍,點齊你十萬精兵,明日午時寡人在定海門送你出征。”
這最後一句又是讓所有人吃了一驚,除了李非凡自己。
“遵旨!”
李非凡的聲音顯出極度的激動,胸膛起伏,幾乎是吼出來,“末將誓死保衛國土,必對敵軍迎頭痛擊,救黎民與水火!”
“不。”
卻又是淡淡一揮手。
亓珃瞥著地上神情激昂的將軍,“寡人要你領軍至映日城,而後加固城防,堅壁清野,沒有寡人的旨意,即便邏忻兵臨城下叫罵不絕,你也不可以出戰迎敵。”
“什麼!”
脫口而出的詰問令其他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這口氣無異犯上,當然了,如果是先王在座也不算什麼,當今上的脾氣卻……
李非凡自己卻渾然不覺,猛然抬起頭來,瞪大了濃眉下的炯炯雙目,不可置信的望著神情淡漠的少年。
“君上,自東嶺西來您所劃的這近十座城池,若無我軍支援,城防守軍根本無力抵擋邏忻的半日攻城!半日之後,邏忻下令屠城,這些城中的百姓……”
語聲忽而哽咽,也不知這位鐵血將軍想起了什麼樣慘不忍睹的往日沙場情景,低了頭去好一陣才又抬起,憤然道:“君上,邏軍驍勇雖天下無敵,但我軍苦操五年,亦有雄師十萬!此國難之際,軍中將士誰敢言畏!人人願為君上和我大亓馳騁疆場,死後而已!”
這番誓死宣告擲地有聲,在這寧謐冬夜,空蕩大殿之中,迴音震耳欲聾,敲擊眾人心脈。
謝豐韓丹林等人此前驟聽敵情,均多有懼意,此刻聽李非凡一番慷慨激昂,心中不免生出些許慚愧之意。
其實,除李非凡外,其餘眾人聽到君上的安排,都是在心中暗暗點頭。
顯然的,國主的安排是以保衛國都為首要。
至於沿路城池中的百姓死活則看天命罷了。
倘若帝都派軍早來,則可免血流成河之災,否則的話……也就不得不棄卒保車了。
不知是否李非凡的忠勇仁義亦震動國主,直待他用質疑口吻把抗命之言說完,冷漠的少年君王仍是沒有動怒。
他只是安閒的坐於榻上,淡淡眸光射於李非凡面上,看不出喜怒。
“說完了?”
亓珃微微揚了揚精緻剔透的下頜,望著李非凡充血激動的黑眸,淡然一笑。
李非凡心內仍波濤洶湧,激昂不能自己,陡然看見這般絕美笑容,竟是一瞬眩目,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就垂下頭去。
“末……末將……說完了。”
“很好。”
君上的聲音與燭光下柔美萬方的面容一樣,溫潤如珠。
“李將軍,你的話,寡人都記下了。好了,寡人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
眾人趕忙叩首應答,唯李非凡還是愣著,直待駱均薪悄悄拉了一拉他的衣袖才回過神來。
他向上看了一眼,卻沒再敢瞧清楚座上人的容顏,便是叩首道:“君上,那麼出征之事……”
“李非凡,”自上而下的聲音很冷,也很威嚴,不高卻凌厲如冬之夜風,“寡人的命令從來只說一次。”
李非凡渾身一震。
那便還是堅守映日城,棄百姓於不顧了!
但不知為何,他卻再也起不了那據理力爭之意,只唯唯的叩了頭,道:“末將……遵旨。”便隨著眾人退殿而出。
大殿之外,一陣夜風襲面而過,這才覺脊背冷透,原來早已汗溼重衫。
謝豐,韓丹林,閻黎等人疾步向宮外而行,駱均薪與元嘉卻與李非凡多有公事來往,向來也佩服他的悍勇忠義,不由慢走幾步,等他一步三回頭的走到跟前,才低聲道:“李將軍,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