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傷口、熱水熱飯端上款待,剛開始張祖林還是彬彬有禮的貴公子做派,自我介紹說是北方來的客商,來丹州收購藥材的,誰知恰巧遇上了戰亂。又聽說了沈季對藥材也頗有研究,更是打起精神來天南海北地和他攀談,讓涉世未深的沈季高興不已。
甚至張祖林說要去鐘山遊玩,沈季也欣然同意。一連兩三天都去了,沒想到最後一次就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張祖林確實一眼看上了沈季,渾然天成的好模樣,年歲又小,涉世未深,單純可欺。他本來還想來個你情我願的,幾天相處下來,倆人相談甚歡,他認為和沈季已經是情意深厚,自己開口表白心意、不就是水到渠成了麼!
誰知道沈季剛開始根本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張祖林露骨地解說了一遍,最後還直接上手了——沈季終於明白過來了,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情況的他覺得噁心又難堪,憤怒地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罵他恩將仇報、禽獸不如,結果撕破臉皮後,張祖林直接想用強的。
沈季在劇痛中清醒過來時,只覺得整個人暈眩無力,右手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疼痛,他想睜開眼睛,可誰知右眼竟然睜不開了——老天爺不僅讓我遭受這等侮辱、竟然還想我變成個瞎子麼?心中頓感無比悲涼。
緩了片刻之後,他才再次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左眼沒有問題,右眼也沒有什麼異常感覺,就是眼皮上糊了東西粘住了。
打量了幾眼,他發現自己面朝上躺在一大堆枯枝、雜草和爛樹葉上面,身下軟綿綿的,棲身於一個圓潤的石窩裡——原來當時他被張祖林一踹,橫著摔進了岩石密佈的溪澗,先是砸上了對岸光滑的巖壁,這一下讓他摔斷了右手小臂、擦傷了額頭並昏迷,接著倒向對面一個水流沖刷形成的小小半圓空地上,上面積攢著暴雨和山洪帶來的各種殘枝斷木以及落葉。
沈季不敢動彈,恐懼的一幕已經深深被印在了他的腦海裡,凝神靜聽了許久許久,確定周圍沒有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還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也許剛才他那一刀刺中了那禽獸的要害,估計此時他們忙著救人呢!
坐起身來,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勢——右小臂骨折無疑,現在已經紅腫得不堪、額頭上火辣辣的、左邊的大腿隱隱作痛——是被那王八蛋踹的。右眼皮還是睜不開,十有□□是被血糊住了,沈季俯身從旁邊撩起溪水,慢慢清洗眼皮,好一會才給化開,剛想拿袖子把水擦乾,卻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人扯得七零八落,上身肌膚被擰得青紫交加,見狀沈季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恐懼和悲憤,拼命壓低聲音嗚咽著,抖著左手把眼睛擦乾,這才得以順利睜開。
勉強拉著破碎的衣服遮好,他知道該早點離開,誰知道那幫人什麼時候又會回來呢。那把匕首就掉落在旁邊的溪水裡,他俯下身去撈起來,今日真是多虧了這匕首,不然都不敢想後果是怎麼樣的。
單手費力地從衣襬處割下幾條碎步,就近撿起幾根筆直些的樹枝,忍痛哭著為自己正骨、固定好綁起來;大腿處他仔細摸過,應當只是輕微骨裂;至於額頭上的傷口,既然血已經自己止住了,那目前就不用管它。
淚水怎麼也止不住,沈季狠命揉了一把眼睛,拿好匕首,慢慢扶著巖壁站起來,在溪澗中張望了半天,才選定了一條容易攀爬的路,忍住傷腿處不大能發力的不自然,硬是從對面上了岸。接著看了之前混戰的地方,發現空無一人,他現在不敢回沈家,他擔心那幫惡賊弄不好就在家裡等著他,眼看著天色已晚,看來今夜必然露宿山林了。
既然要躲,就得走遠點,沈季一點一點從茂盛的藤蔓中鑽過去,往山上爬,這條路——根本沒有路,他真真切切被嚇破膽了,生怕自己留在原地會被人返回抓住,因此一邊壓抑地低聲抽泣著,一邊埋頭往前走。
慢慢地、天黑了,什麼也看不見了,沈季直到全身脫力才停下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靠著一棵不大的樹,躺下喘息。打定主意等明日天亮後,就從另外一條路下山,進城去,找到怡安堂或者虎威鏢局的人。
吁了一口氣,又冷、又累、又餓,關鍵是還非常口渴,沈季有氣無力地躺著,開始後悔,怎麼剛才在溪邊有那麼多水、自己都沒去喝上幾口呢?
腰間硌著個東西,沈季想了想心中一暖,原來他是把蔣鋒留下的腰牌牢牢地系在了自己身上,這個木牌他一看到非常喜歡,佩戴上之後,就好像三哥還是住在家裡似的。
把木牌放到心口捂著,他忍不住想起上次和三哥、七爺他們一起上鐘山遊玩,當時多麼開心、三哥一直那麼照顧自己,就像親哥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