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平福不是匡瑞,他還是對他有種莫名的親切。
宋玄禛看見匡顗痴痴地看著平福,胸口彷佛驀然亂了節奏,幾下像是警告般的跳動讓他不禁掩住胸口。平福雖然一直俯著頭,但他一直把宋玄禛的動靜看在眼裡。他一見宋玄禛單手捧心,便舉頭臉露憂色,放下手上的托盤扶宋玄禛坐下。
宋玄禛在他的侍奉下坐上椅子,輕拍他的肩膀吩咐:「你先替朕命人備茶,再把虎符放回原處,朕想跟匡將軍促膝長談。」
平福聽命退下,關門前還忡忡看了宋玄禛一眼,宋玄禛回以一笑,他才安心前去辦事。匡顗一直注目在平福身上,宋玄禛一切看在眼裡,輕聲一喊,喚回他的注意。
匡顗自知失禮,低首示疚。難得流露的情感在看到宋玄禛的一剎通通收起,當他意識到要跟他二人獨處,剩下的只有虛偽、冰冷。
宋玄禛坐在匟床上賜坐,匡顗頷首坐在他的鄰坐,二人之間只有一幾之隔,但彼此的思緒卻有千萬裡之遙。
少頃,侍者送上熱茶,為二人斟滿茶盞才退下回避。
宋玄禛盯著茶麵的倒映半會,抬頭看見匡顗跟他做著同樣的動作。胸口又再悸動,他想知道他為何會救自己,想知道他為何願意讓他依靠,想知道他為何不躲開,想知道他的一切……
頭一次生出此種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對一個人如此好奇,如此關心他的事,這種想法讓他心裡一驚,總覺得不應再次讓眼前之人有所接觸,卻偏偏不甘就此看他離去。
伸手拿起茶盞欲喝,霎時瞥見自己的倒影,煩困愁眉,那是張多麼難看的臉。他閉上眼睛吸了口氣,換上君王深藏不露,不苟言笑的神情,遂仰袖喝下香茗,平淡道:「聞說將軍與弟失散多年,還至宮中尋弟,難道將軍得聞令弟於宮中辦事?」
匡顗聞言一顫,小几上的茶盞泛起細細漣漪,他攥緊拳頭,指骨發白,指頭充血輕顫。他暗忖宋玄禛定必從平福口中得知此事,與其令他生疑,不如自圓其說。他眨了眨眼,牽出一記溫潤的笑容,連兩頰的酒窩也隨之輕陷。
「天下之大,要尋人好比大海撈針,從軍多年所尋無果,一聽聞弟弟身處宮中,才一時慌亂把平福公公誤認為弟……說起來,臣欠平福公公一句抱歉。」
「那麼將軍年少從軍,就是為了在軍中尋弟?」宋玄禛放下茶盞,瞠目詫異道。
匡顗看著他的表情,心想龍意難測,要是有所差池,小則貶官,大則喪命。他思量半晌,愉悅的笑容漸漸化為苦笑,低眉黯然說:「若非逖國挑起連番戰亂,臣不會與弟失散,故對戰事恨之入骨,望戰火儘早平息,遂自薦從軍。戰事過後,得恩師栽培扶助,成為軍中副將,在名冊上看見將士之名及原籍何處,才驚醒可藉此尋弟,兩事相交,恰巧一石二鳥而已。」
宋玄禛聽見匡顗尋弟之事,頓然想起自己也曾有兄弟。他何等希望與他們只是失散,遠離城都,而非燕啄皇孫,命喪於此。
「……禛兒,母后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莫怪母后狠心……」
太后的說話倏然在腦中迴響,他知道太后的苦心,也明白當時的狀況,可是又有誰問過他想不想當皇帝,有沒有人關心宋玄禛此人,而非宋氏嫡子?
頭疼不動聲色而來,宋玄禛扶額閉目蹙眉。匡顗見狀,以為他識破自己的謊言,手慢慢撫上劍柄,以防他突擊之時可作掩護,再看準時機一劍封喉。
敵不動,我不動。他見宋玄禛遲遲未有所動,試探輕喊一聲:「陛下?」
沉實的聲音繞過耳際,遂如一把利刃般刺過太陽穴,讓宋玄禛吃痛低嚶。他為了不失君王之儀,強行坐直身子,淡笑而望。可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猶如白紙,唇瓣有如快將凋零的紅梅,眇眇美目難藏苦色。
他自斟半杯再飲,一手不自覺按上太陽穴輕揉。匡顗察言觀色,當知他只是犯起頭疼。
他放緩繃緊的思緒,心知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兩手揖拳道:「陛下若是不適,臣也不便打擾。」
語畢,他便起身作好離去的打算,誰知宋玄禛露出一副著急的樣子,像是不捨,猛然放下茶盞喊說:「且慢。」
聲音在宮殿中細細迴響,剎那對望的二人在錯愕之中語塞無言,水點滴落刻漏的聲音彷佛昭示著胸口的跳動是何等急切。
情急下不經思考喊出二字,宋玄禛甚是尷尬。他一向自認為善於在臣子面前不露神色,卻連番在此人面前露出真心,如今甚至出言勸留,實在難以接受自己窘態百出。
匡顗挪步走近宋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