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嘻嘻笑著:“我自己家,怎麼就是躲著呢。”
黃載予責怪道:“王上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我竟然昏頭了沒察覺,你偷偷跟在我們左右,這是不敬。”
黃玉仍然不以為然:“我偷偷看一眼也看不得?老百姓也有心思一睹天顏的,何況……”
她莞爾一笑,側身扭過臉去。“何況這人還是你要我嫁的夫君。”
看著她那模樣,黃載予突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也許是病著,他頭也還是蒙的,好半天才說:“那你覺得呢”
“嗯。”黃玉低頭悄悄笑著,竟然帶了一點點的羞澀。“本以為王上看起來都是很嚇人的。卻沒想到是長的這樣……也很會笑的一個人。”
黃載予靜坐在房間裡頭。一人一燈,再多別的都是喧囂。
案上費盡心思寫給黃玉的勸誡,墨仍未乾,卻不知她究竟能看進去幾分。
他平生重要的事只有兩件。其中一件就是黃玉。而這一件,竟超出擔憂的,要滑脫了掌握。
這究竟值不值得。
他忘不了白日裡黃玉的眼神。“哥就別憂愁了。原以為是刀山火海,現在看來,也許我竟會愛上他哩?”
“……”
“哥你怎麼了,那難道不是件好事。”
“……”
“哥你倒是說話啊。”
“……王上狎玩的都是男寵。”
“咦,這是什麼話。哥你幹嘛這樣啊,難道說王上就絕不可能喜歡我了。為嘛你不往好的方面期待一下?”
黃載予覺得頭疼一陣陣地襲來,當他與這樣的少女談及此事。
他道:“不,這些都是絕不可能的事。”遂不能再說,推開人將自己關到房裡。
他想不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他從沒想到過這一層。這個年紀少女的心思他如何懂。
但亦沒有一種解法,能夠不將黃玉推到這火坑裡去。他只有儘可能地尋求保護她的方法。
他安慰自己也許事情不到那麼糟。愛不愛這種事,小姑娘第一眼只看長相模樣,也說不得會不會轉瞬就厭煩。為什麼不往好的方面期待一下呢。
但若他故意要玩弄她呢?也許他會藏起狠絕殘酷的一面。哪個涉世未深的少女抵抗得了這樣一個又英俊,偶爾又能展現一點小溫柔的男人丟出的誘餌。
黃載予只能將宮中要誡一條條寫在紙上,鉅細靡遺,放在妹妹床邊。
黃玉選了個吉日就出嫁了。說是出嫁,實則只是八抬紅轎靜悄悄抬進掖庭。沒有吹唱鑼鼓,也沒有熱鬧喧天的迎親,與黃玉以往想象的不同,略微有些遺憾。
但因為那個人是王上,這也是無法可想的。
此後的路程像一場夢。她竟然就這麼嫁給了皇帝,就像許多小女孩兒兒時過家家一樣。雖然她只是其中一個做妾的。
傳說別人家嫁女兒的時候母親都會哭。她沒有母親,對著哥哥哭不出來。哥哥一臉木然地握緊她的手,又一遍問:“都記住了?”她想,以後哥哥就管不著她了,於是乖巧了一回,點頭說:“記住了。”
黃玉被放在殿中,孤單地等待宣旨。她先看到了幾名打扮精緻奢華的女子,這可能是別的妃嬪。然後她竟然看到了蘇媚姐姐。
這難道還是在做夢麼?
蘇媚穿著一身逶迤拖地的淡色牡丹軟紗羅,頭髮挽成宮髻,額心一點梅花妝。迤迤邐邐,竟一點不似風塵裡那個酒樓老闆娘了。
蘇媚也看到了她。“小玉兒,”蘇媚嫣然笑著,過來握住她的手。
黃玉這才知道蘇媚就是那個“蘇相的姐姐”。難怪媚姐會提過蘇相,這本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只有自己沒覺察。看來自己先是看走眼了,還以為媚姐說蘇相的不是也是聽來的小道,如此一看卻是確鑿無疑。那蘇相雖然權傾朝野,長的也人模人樣,人品跟哥哥卻不能比,媚姐有這種弟弟,怪道可憐。
“妹妹這邊站些,王上就快上殿了。”蘇媚拖了黃玉的手往一邊去,黃玉默默數了一數,殿上的秀女有六個。
隨後那個人在眾人簇擁下走出來。因為曾經見過模樣,所以黃玉並沒吃驚。但那邊幾個女子卻明顯地繃直了背,連福都福得端端整整地。
黃玉不由偷偷想笑,那個人卻只朝她們掃了一眼,就朝旁邊問道:“東西呢?”
一行六個宮女次第捧著紅綢底的盒子走出來。
王上走下玉陛,駐步在離黃玉最遠那女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