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見翰敏,想得不得了,想得幾乎要大聲叫喊起來。看著屋子裡這些健康豐潤的人,看著她們臉頰上的紅暈,讓人更加憋悶異常。
夜深下去,高牆外的梆聲聽得空遠飄忽,竟比夜色深沉。
睏倦到了極點,人卻彷彿更加清醒,剛才圍在床側的眾人面相總在眼前纏繞。葉紈的關切在她看到孩子的臉蛋的時候就消失了;蘇環的謙卑在她看到葉紈的笑容的時候就小時了;葉荃的緊張在他聽到御醫的診治之後就消失了。在所有人的笑容裡,只有紅琳紅紅的眼眶與眾不同。空氣裡瀰漫的淡淡藥香寂寞如灰。
我撐起身子,讓紅琳去請葉荃。
葉荃的眼睛裡有明顯的不耐,但仍然溫和地坐下來。
“我,聽說家裡有一處別院在南興?”我看著他挺直的鼻樑問道。
“是的,已經幾年未用了。”他眼睛裡是疑惑。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體這麼不濟,既不能討你歡喜,也操持不了家務,就讓我搬去南興,那裡比京城暖和,我好養病。”我的手按著錦被,莫名地發著抖。
葉荃不動生色地看著我,沉默在房間中逡巡,良久,久得好像時間都凝滯了。突兀的,葉荃溫暖的,骨節有力的手伸過來,拂過我的眼角,我吃驚地側了側頭。
“你哭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我瞪大了眼睛。
“我們總是少年夫婦,不好長久分離。”他說道,“蘇環和孩子、還有府裡的事情我聽姐姐說了,都是多虧你,你是個好心腸的人。”
“可是你還是不喜歡我。”
葉荃依然微笑著,“我們可以相敬如賓。”
相敬如賓,我垂下頭,含著這個詞,滿口黃連苦澀。
葉荃坐到我身邊來,摟住了我,低聲道:“我這番到了戰場才知道,人是需要可以信任的伴侶的,戰場上刀光劍影,隨時有暗劍自你身後襲擊,此時若有交心戰友互相依靠,共抗殺敵,生命的保障就有了九分。在家裡、在朝堂也是一樣,我需要攜手共進的伴侶,操持內府,交際權貴,佳巖,難道你不願意嗎?”
葉荃的身上膩著的滿滿的是甜濃的脂粉香,我怎麼能說我願意,又怎麼能說我不願意呢!
不知道哪兒漏進的寒風讓燈影無助地一下搖曳,我畏懼地縮了縮肩膀。葉荃把我摟得緊了緊,耳畔有他的低語,“答應我呀。”
燈影又端正佇立,我閉上眼睛,聽見自己破碎的呻吟。
13
乍暖還輕冷,梅雨淅瀝,欲歇又復,端的是倦愁點點,清冷入骨,與京城五天車程之遠的南興,溫潤的季候已經與江南相似。帶著紅琳和大夫移居南興已經兩個多月,除了紅琳的不滿牢騷,日子也安逸。
“怎麼有這麼多雨水呢?怪不得這裡到處是橋。”我掠開自己額前的長髮,枕著自己的手臂呢喃。幾乎來到這裡以來,耳邊就是這些水滴的聲音。
一個吻落在我的耳朵上,然後沿著脖頸、肩膀、手臂一路不安分地下來,翰敏的呼吸暖暖地拂過肌膚,微癢裡帶著醺然。
翰敏扳過我的身子,在我的胸口裡磨蹭,讓我好一會顫抖。當他抬起頭看我時,滿眼都是未盡的情慾。
“這不才適合你住嗎,你就是一道溪流啊。”翰敏注視著我道。
我伸出手,撫摸著他下頜上一夜而出的鬍渣,粗糙的手感竟是這麼真實。
翰敏抓著我的手,放到自己的嘴邊啃吻著,神情好像面對美味的食客。
我想這就是我需要的吧。我蜷縮排翰敏的懷裡,絲被錦褥間,兩個人的身體契合在一起,嚴絲合縫,交頸廝磨。情慾的蒸騰,血液的溫度,一室溫暖,退卻了已經遲暮的風雨春寒。
雕花細刻的門推開一道細縫,又掩蓋上,紅琳這姑娘陷入了情緒的困擾,其實即便她告發了出去,我也不會怪她的,但是卻好像是引證著什麼緣分,她與我相伴終身,不離不棄。
雨終於歇了,日長風靜,繚牆重院,芭蕉竹從新綠,花影閒相照,鳥啼婉轉的清脆。黃楊木梳滑掃著長髮,愜意悠然。
“主子,奴婢原本是擔心的,可是看著您起色了,也就甘願了。”紅琳給我梳著頭髮,輕聲地道。
甘願,我淺笑,喃了一句,閒花淡淡春。
“茶好,水好。”二哥佳莨輕輕放下白瓷黃杏的茶碗,滿意地道。那細緻白皙的手指竟比瓷器精美。
“三月春茶,新接的雨水,比家鄉的茶是有些不同。”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