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要刺殺上將軍。”
鯉眼中一動,隨後若有若無的變化卻又極快地收回了眼底。他一字一頓地咬住仇恨,咂道:“因為……他殺了我全家,滅了我全族……就在我眼前。”
宣於宴猝爾睫毛一觸。
“何時的事?”他一改之前散漫的模樣,正色言道。
“十年前,那時我只有七歲。”
“十年前……”公子宴一字一字,定定地重複著,然後將支撐在額角的手收下,近了他,仔細問道,“鯉,你姓什麼?”
他看著他玄潭般的雙眼,只回一字:“祁。”
躁動的思想從公子宴的腦中倏忽過境。
“你姓祁?”他直起了身子,進一步相問,“難道……祁景之是你什麼人?”
鯉一驚,被他提起的名字刺中了心口,心中一痛,唇角輕顫地念道:“那是我父親。”
“你是祁氏之子?!”公子宴睜大了雙眼驚詫未已地看著他,驀地捉住了他的手臂,“十年前祁氏一族被滅之時,人數均經由名冊確認,你又怎會存活下來?”
鯉的面上忽而攜起了滿是仇恨的笑,眼中盡是鋒芒:“他獨不殺我,我怎知為何?我唯一知道的是,當時母親已懷胎四月,樊川怕是以此頂替了我。”
他身前的男子聽聞,鋒利的目光定定地鎖住了他的面頰,沉聲問道:“那末,你母親是否就是……祁氏正妻,朧霧姬?”
鯉揚目,不解地顰眉回應:“公子怎知我母親是誰?”
公子宴頓了一下。
“是麼,原來如此……”他說著,笑容舒爾漫上了唇角。他放了他手臂,彷彿釋然一般,自顧自地說道,“既如此,你有此容貌便不奇怪了。難怪,難怪如此。”
這一時,反倒是鯉的心中生出了無限的不解。
“公子,那一年我只有七歲,全然不知為何至此,”他深深地顰眉,驚愕中問道,“難道這件事,有更深的隱情?”
宣於宴不予回答,卻接著抬眼問他:“鯉,上將軍為何要殺你全家?”
他答:“我並不知道。”
“他從未跟你提起?抑或……你是否有什麼線索?”
他搖頭,坦誠相言:“對於當年之事,他隻字不提。十年來我在他家中猶如僕人,無法與外人接觸,也打探不到任何訊息。”
“是麼,果然是上將軍,口風如此之嚴,難怪連父王及王兄,都無法從他那裡探到相關的任何一個字,”他顰眉之中,卻從嘴角勾出了苦笑,“也幸得他與父王關係甚篤,當年又曾立下汗馬功勞,否則若是其他臣子,怕早就會因為做出此事,包庇他人而獲重罪了吧?”
鯉聽聞,霎時警覺地問:“包庇?”
身畔的公子暼過眼時,燭火的映照點亮了他的瞳眸。他說:“我雖不敢確認,然而鯉……也許,你恨錯了人。”
剎那間像是刀鋒過境,寒冰般的少年心中重重一滯,須臾便喚:“什麼?!”
“他不提一字,恐怕是在包庇幕後之人。”
“誰?!”情感在一瞬間夾雜其中,只抽得出極度狂躁與含恨的模樣。
“鯉……”這時公子宴的音調低沉下來,“這是國事,恐怕……”
“請告訴我,”他倏地近了他身邊。一直以來狀貌孤高的他,忽而音調便軟了下來,攜著突如其來,彷彿隱隱濡於眼角的水光,“請念在我父親曾為這個國家盡職盡忠的份上,不至於讓我全族,死得不明不白。”
公子宴的手指捎過下顎,唇角一抿,猶自閉目思索了半晌。
“你可知當年,我父王並非儲君,而後在兩家卿大夫與一位執掌兵符的將軍的領頭支援下發動叛變,才得到王位?”
鯉安靜地聽著他說著那一切。
然後公子宴說:“當年那位領頭的將軍,就是如今的上將軍樊川。”
鯉的手指忽而收緊。
“兩家卿大夫的其中之一,就是你祁氏……你當時年齡尚小,是否還記得另一家卿大夫是誰?”
他忽地一怔,恍若隔世的姓氏,從記憶深處割出詭譎的影子。
“好好想想吧,鯉。”公子宴說,“父王繼位之後,敢動你祁氏的,除了我宣於氏,還能有誰。”
記憶中的名姓尖銳如斯,從他那霎時蒼白如玉的臉頰上劃過。他乾涸的雙唇顫抖著翕合不已,帶出的聲音尋不著一個穩定的去處。半晌之後鯉難以置信地說:“難……難道說……”
宣於宴微弱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