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息之少子——靳玥。”
第43章 夜遊(二)
鯉和宣於宴在古榕這一頭竊視著那個提著燈籠,往這邊徐徐走近的少年。
月夜之下,他那剝去了怒氣的細緻容顏,與孱弱的身軀,如蟬褪下的空殼,虛弱而乏力。只因輕柔地攏上了些火光,他淡無血色的薄唇,才顯得少了些病態與頹靡。
在榕樹那一頭,他獨自一人掛著燈籠,身邊沒有一個侍從。
他將那燈籠繫上樹枝的時候,眼光滑過了紙片上的姓名,面容之中,竟顯出了一縷如玉的溫柔。
然而他手指一顫,繩索未穩燈籠一傾,裡邊的燭火,剎那間就纏上了單薄的籠身。霎時,火焰竄了上來。只在須臾之間,便將紙製作的燈籠侵吞盡。
火炎如蓮,吞食了他的燈籠,也將紙片上的人名,煉做了永恆的灰燼。
靳玥突然呆呆地愣在了那裡。
他看著墜落在地面上的細骨,那燈籠留下的殘骸,靜靜地佇立了許久。
而後一滴淚珠,突然從他微挑的眼角,一徑碎了下來。
似乎有莫大的痛苦席捲全身,他捂住自己的唇,凝眉嗚咽,像一個受了天大的委屈的無辜孩子,心竅之間殘著的情愫鬱結不散,解不開的悲慼惶惶地上演。
“你……不在……連這種齷齪的人都敢欺負我……”
“你……為什麼就不能回來……?”
宣於宴驚詫萬分。
不論是他或是鯉,都難以料到,在前一刻尚怒不可遏、盛氣凌人地暴怒著的男子,片刻之後,竟會流露出如此脆弱,而又稚氣的一面。
在宣於宴心裡,他對靳玥的印象一直與朝中大臣的評價極為一致,即,病態,而又歇斯底里。
如今可見,他的確喜怒無常,行為奇異。
然而他似乎在內心深處,藏著什麼難以自恃的過往。
但宣於宴對此並沒有興趣。
他之所以如此在意靳玥的出現,是因為前兩日辛垣煥秘密託人從宮中傳回了關於深衣之事的訊息。
據宮中線報,事發前兩個月,靳玥曾隻身出入後宮。而他的所到之處,正是楚桐夫人的門庭。
宣於宴想著,不覺便攥緊了手。
鯉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走出去,直直地朝向靳玥。
他往前隨了一步,卻又停佇,不知自己是否應該跟著他,是否能夠出現於靳氏之人跟前。
而他也並不想靠近,任何姓靳的人。
靳玥正痛苦地落淚之時,察覺到了宣於宴的到來。
他一抬眼,見是對方面容,原本的悲傷旋即化作了莫大的愕然。
靳玥後退一步便霎時滿面潮紅,趕緊抹了淚。
“議郎,能在這裡相遇,真是巧啊。”宣於宴冷漠地笑著,從眼角斜下不屑的碎光。
靳玥見了他便極不自在,不得不合袖行禮。
他想到方才的動靜,已讓周遭的人都注意到了他,那麼公子宴自然也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一念及此事,他便恨得暗暗咬牙,同時,亦剋制不住從心底湧上的窘迫與羞赧。
“想不到議郎居然也會到這裡來,究竟是哪家女子能讓議郎如此上心,獨自前來祈求姻緣,倒是令我好奇。她可真是個……幸福的女子啊。”宣於宴故作笑臉,謔然出言。
靳玥心裡清楚他是在挖苦自己,忿忿一橫眉也不多說什麼,只回:“公子也是如此……聽聞公子身邊美姬如雲,任是數也數不盡,那麼不知是哪家女子能夠獨得公子垂愛呢?”
宣於宴哈哈大笑。
笑罷他陰沉了神色,唇角卻還砌著一點寒冷的輕蔑。
他毫不相關地說:“議郎今日獨自外出,穿得也著實尋常了些。”他圍著他慢慢走著,上下打量,然後緩緩地說:“依我看,絳色並不適合議郎。”
“微臣敢問公子高見。”
“議郎膚白勝雪,我想……若是一件……露草色的深衣,必襯得起你俊俏的容顏。”
一道銳利的觸感,突然侵凌了靳玥的內心。
他睜大雙眼的同時輕輕倒吸了一口氣。
他並不是一個,懂得偽裝自己的人。
那一切,宣於宴看在眼裡。
靳玥狠狠一咬唇,須臾便垂首,冷汗涔涔地說道:“露草……那樣清麗的顏色,終究不適合微臣,微臣怎當得起?”
“不,議郎過謙了。我說適合就適合。”宣於宴陰陽怪氣的調子合著言辭中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