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這眼一掃,望見的卻是男人驚得險些掉了筆的反應,以及回神後既驚且喜,和對上他目光後相同的疑問與困惑。
也就是說,這件事並非東方煜的特意安排,亦非出自於白冽予的手筆……同樣驚訝的二人一個對望便即明白了這一點,而在瞧見各自下屬面上那種心照不宣的笑容後、就此釐清了事情的因由。
一切不過轉瞬之間。
包含與會的江湖名宿,以及臺下的一眾賓客、看客在內,眾人之間兩人在瞧著約書時頓上了一頓,而旋即一個對望雙雙提筆,既有默契地交換著分別於兩份文書上籤了名、畫了花押,整個過程順當得彷彿什麼意外都不曾發生,自也瞧不出臺上的人究竟玩了些什麼玄虛……等簽署既成,二人雙雙擱筆、遞了一份——自然是正確的那一份——給見證的耆老過目確認後,他們便各自取了一份文書收下,一旁的司儀也不失時機地宣佈文約已成,儀式進入滴血為盟、互換信物的階段。
眼見重頭戲到來,不光臺下觀禮的人期待,連東方煜亦不禁興奮得微微屏息——如今婚書在懷,他本就高漲的情緒自然又加深了幾分,而在見著柳三將儀式所用的匕首、琉璃盞和一罈【沉碧】擺上長案後,滿懷欣喜地先一步上前啟封斟酒,將【沉碧】的澄澈酒液於大碗的琉璃盞中注入了飛七分滿。
“今日得蒙各方嘉賓共襄盛舉前來觀禮,在下殊為感激。眼下便請在場諸位做個見證,碧風樓主東方煜和擎雲山莊二莊主白冽予今日於此滴血為盟,自今而後,西樓東莊親如一家、互為臂助,更將攜手同心、共創未來。”
這番話,他是挾著真氣之力朗聲道出的。聽似冠冕堂皇的套話,內中潛藏的深意卻讓同樣聽著的白冽予不由得為之莞爾——後者雖向來不怎麼在意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可面對著情人的冀盼和眼下的氣氛,卻也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當下主動取過匕首與指尖輕輕一劃滴血入杯,而在見著身旁的情人同樣依法施為後,本只是微微勾著的笑意轉深、先一步捧起琉璃盞近唇仰首,將杯中混合了兩人鮮血的【沉碧】飲去了小半。
——儘管白冽予的實力和地位均已為在場眾人所知,亦沒人敢存著什麼非分之想,卻畢竟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美人,如此直率不失優雅的舉動一落、立時便引來了場下一片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尤其是一些與禮臺靠得近的,更因見著青年放下琉璃盞後、那給殘著的些許晶瑩襯得越發紅豔的唇而失了神。如此反應瞧在東方煜眼裡,饒是心下早有預謀,亦不免微微起了幾分不快。
可不快歸不快,該做的事自然還是省不得的。當下探手自情人手中接過已去了小半酒水的琉璃盞,有意無意地循著方才情人就口的位置將杯中餘下【沉碧】一飲而盡。
“樓主好氣魄。”
知他豪邁的舉動怕有大半是出於賭氣,白冽予開玩笑滴出言讚了聲,右手卻已十分自然地取過男人手上的琉璃盞將之擱回長案,並一個頷首示意司儀繼續講儀式進行下去。
看似簡單的一個動作,其間蘊含著的,卻是實實在在的親近和熟稔……江湖人對這些兄弟情誼之流的自來看重,眼下二人確實有著相當深厚的情誼,並非如北谷南莊的結盟那般、只是因雙方利益結合而出來擺擺樣子,便是那些單純來看熱鬧的,亦不免因此對這碧風樓和擎雲山莊添了幾分好感。
也在此間,禮臺上長案已撤,整個儀式亦在司儀的主持下來到了最後互換信物的階段。
由於某些好事者的賭盤,這互換信物的儀式自也由單純的【走過場】變成了今次大典上眾所矚目的另一個看點……也因此,當司儀宣佈雙方即將互贈信物作為盟誼長存的證明時,在場的來賓幾乎瞬間全來了精神,靠前的好奇地睜大了眼、靠後的亦是興奮地豎起了耳朵,就怕一個閃神錯過了答案揭曉的關鍵時刻。
察覺了場中的氣氛變化,臺上的白冽予神色淡然如舊,心下卻已不可免地起了幾分荒謬之感——不論臺下那些參與賭盤的人究竟是以什麼為依據和參考下了注,只怕都逃不了給莊家通殺的結果。原因無他:儘管是東莊西樓的結盟大典,這信物的挑選不是按著雙方組織的立場和名義來,而是給他二人當成定情信物來操辦的。
實則以白冽予的性子,本也只是打算走個過場,讓下屬隨意挑選些有象徵意義又上得了檯面的東西就行了……可他不看重這些,卻不代表東方煜也能對此平心以待。過往的【慘痛經歷】讓碧風樓主這回徹底上了心,立志要在這才典禮上一雪前恥,給情人一份充滿紀念意義又名實相符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