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國之尊,其次飲食用度必然都受到層層把關,絕不是隨便取一瓶猛毒加在飯菜中便能解決的物件。也因此,海天門要想一擊得手,便少不得一番精心謀劃和測試了。
若從這一點來考慮,陛下先前的【微恙】便很可能是海天門出手【試水】之作……如果此事並非他與西門曄多心,就表示海天門這趟水試得十分成功,而真正的殺者,怕是就離此不遠了。
而後者的可能性,自然要遠遠高於前者……這兩天來,坊間雖沒什麼不穩的風聲,可以白冽予的見識,卻仍從無數個隻言片語中感受到了一絲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從而對西門曄所言、海天門將於入冬時動手的推測多了幾分確信。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論再怎麼縝密的計劃,規模越大,行動前便越有跡象可循——問題只在於如何把握住類似的線索。他雖不可能如西門曄那般對京中的形式和人物關係瞭如指掌,卻畢竟也接觸了不少有關的情報,對某些關鍵的人物資料亦是瞭然於心。有這些相應的知識為輔,要想由日常閒談中把握住關鍵的跡象自然會來得容易許多。
只是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人行,回想起打驚覺那個與冱羽交好的【霍景】真身至今、這一年多來的諸般波折,以及決戰之日即將到來的事實,白冽予心下便不可免地起了幾分夾雜……可以他一貫的理智作風,卻是說什麼也不會讓這點感慨的情緒影響了己身的注意和判斷的。也因此,當某個與師弟與西門曄的敘述相符的身影於特定時刻進了酒樓、並給小二喚著【連爺】請到包廂中時,青年幾乎連半刻都不曾延遲便出房離開客棧,裝作發了酒癮的樣子往對街做為接頭地點的酒樓去了。
接下來的發展,大抵不超出西門曄所安排的劇本範圍。
他所扮演的中年大漢才剛進酒樓,便因打扮落魄而遭小二驅趕。如此待遇讓本就心思鬱郁的他大為不滿,當下再不顧其他、直接便於酒樓大堂撒潑胡鬧了起來——如此舉動不光引來了眾人的關注,也因而驚動了此時正在樓上獨酌的連城。後者因而十分仗義地下樓出面制止,卻在聽聞他被指腹為婚的女子【悔婚】的遭遇後起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感,最終化干戈為玉帛、豪氣萬千地包了他的酒錢邀他一塊兒進包廂好生痛飲。
這局戲充分考慮到了連城的性子和【遭遇】,自然不會成為海天門一方留心的【反常】——白冽予還為此於進房時功聚雙耳、放開靈覺查探了番,而在確認一切順利後、於連城有些緊張的目光中落了座。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是。那位公公晚些會到隔壁的館子用餐。您只需事先打扮成他的模樣,再由密門通到隔壁與那位公公互換身份即可……這邊是所需的易容用具和那位公公的資料。”
連城今次奉命前來接頭,只知道來人是自家主子從外面請來的醫道高手,卻不清楚對方的身份為何……不過他雖也以身為流影谷成員而自豪,卻不是那種因此便自覺高人一等、不把其他江湖客當一回事兒的張狂型別。眼下見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漢子一身沉靜淡定的上位者氣度,態度本就頗為客氣的他自是十分警覺地又添了幾分拘謹,既為恭敬地雙手捧著包袱將之遞給了對方。
覺察了對方心態的轉變,白冽予微一挑眉,卻沒多說什麼,只是探手接過包袱現場將之開啟、仔細翻看起了裡頭的資料……好半晌後,已將所有必要情報盡數默記於心的突然才擱下了文書,轉而取出包裡擱著的易容面具。
那是一件藏青袍子,以及一張有著猙獰傷疤的面具。
根據文書中記載,那名公公曾因替陛下擋刀而傷了面部,雖因此備受信任,卻也讓他的性格變得稍稍孤僻了起來,不僅平日總是習慣低著頭,也不喜與人有過多的接觸……白冽予不曉得西門暮雲究竟是善用了此人的背景、又或是此人 的背景根本是其一手炮製?但見這面具的材質並不若自個兒以李列身份行走江湖時的好,估計已久是供短期使用,便也擱了無謂的揣測,同連城告了聲罪後就地於包廂裡更衣易容了起來。
這種狀況本就講究不了什麼場合禮儀,雙方又同為男子,對坐的連城自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禮貌性的別開視線後便自留心起了走廊上的情況。
只是他這頭才剛轉開沒多久,便聽得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中、那名漢子已然再次開了口,音聲卻是較之先前悅耳許多的低幽:
“連兄弟果真與我聽說的一般,是個相當誠實可靠的人……師弟先前承蒙您多方照顧了。”
“咦?師弟?”
連城本就不曉得他的身份,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