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士接近南堯月,不論來者何人一律斬立決!”
我沒有刻意壓制自己的聲音,我知道房裡那個人聽得見。
但他竟然沈得住氣,硬生生阻止自己出門來和氣頭上的我較真。
你那麼冰雪聰明,總該知道本王發現了你和南離彥私底下的商議吧?
這樣也好,我們就把藏在臺面下那麼久的牌悉數攤開放到明面上打!
“青霖配的新藥方,南堯月如果肯喝最好,不肯喝,便是灌也要給本王灌進去;每日只許他出門一個時辰,超過一分一秒,當值的是哪個侍女哪個衛兵,兩隻手全部砍下來作陪;內室的門只有服侍二公子的意柔、青霖和本王能進,除此外任何人只要踏進一隻腳,全家梟首示眾!”
每個字吐出來都浸足了十成十的狠毒,嚇得一干臉色發白冷汗直流的下人把頭深埋到底,不敢抬起。
“別怪我沒提醒你。”歐陽謹瞧瞧我在憤怒之下手頭捏得粉碎如沙的藥物,“五個多月正是需要多運動的時候,身體沒開啟,將來孩子下來得慢──你每天只放他出來一個時辰……”
我慢慢勾起一個殘暴的表情,面色古怪的衝他齜牙一笑:“你是說他有可能難產?那又何妨?本,王,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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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沒有踏入棲鳳宮的殿門,也整整三天沒有閤眼,自虐般批閱著雅少銘離宮後大臣們呈遞上來的堆積如山的奏摺。我不能停下來,思維哪怕稍微分一點點神,眼前都會重現南堯月背對著我,語調冰冷說出要與我永不相見的那幕場景。
這個幻象時時刻刻、如影隨形的糾纏著我,嘲諷著我的不自量力。
我是太高估了自己在堯月心目中的分量,還是太看輕了堯月對於我的意義?為何明明懲罰的是他,彷彿被煉獄之火煎熬得生不如死的那個人卻是我自己?
日漸西沈,偏殿裡光線逐漸黯了下去。我持著硃筆,眼前大本文書上密密麻麻小篆體猶如螞蟻在爬,勉強讀了幾十行,三天不曾安歇的身體終於還是熬不住,不知不覺拿著奏摺就這麼在椅子上沈沈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邊驟然響起厚重的折本落地聲音,方在滿殿燃起的柔和光亮中疲乏的開啟眼瞼。
有一個人穿著深色的夜行衣,一動不動跪在偏殿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究竟跪了多長時辰,他自己或許也沒意識到。
我看著他片刻,他依然那麼靜靜的垂著頭,一聲不吭。
“秦將軍不從,是麼。”
“……”
“他那種鐵骨錚錚的死心眼,認準了一臣不侍二主,勸降對他來說只是平白無故的侮辱。”
“……”
“你還不肯死心?”扔下仍夾在指間的硃筆,搓揉痠痛欲裂的太陽穴。
“……”
我終於被他固執的不發一言打敗。長嘆口氣從殿上緩步走到他身前,半俯下身問他:“冽蠡,你看中秦沾哪一點?”
“……”那直挺挺跪著的人有了點反應,他抬起同樣充滿疲憊的雙眸,反問道,“王爺愛的又是南二公子哪一點?”
我別過頭去:“南堯月與秦沾不同。即便本王對他沒有愛意,此刻他腹中有本王的骨血……”
“如果秦沾腹中有王爺的骨血,王爺也會待南二公子般細緻待他嗎?”尖銳的、不留情面的指出。
我呼吸亂了半拍。
“別說傻話。”頭又痛起來,索性盤膝坐下,跟冽蠡如同一面鏡子的裡外兩人,相仿眸色安靜的相接。柔聲說:“冽蠡,秦將軍不是南族人,他是不可能懷上孩子的。你想要他那種型別的男寵,本王可以許你成千上萬,何必非要拘泥於一個秦紀蘇?”
他怔怔的同我對視半晌,夢遊般道:“王爺,您果然不擅長去愛一個人。縱然您滿腹珠璣,深謀遠慮,在朝堂上談笑間便能決斷天下大事,行軍打仗絕不落於人後……在感情方面,卻自私自利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您為了想得到的人,可以無視周遭其餘任何人的感受──”
我自他眼中看見自己臉色漸漸罩上一層寒霜。
“是不是大凡王者之愛,都是爆發力強、因而毀滅性也十足的?”同我彷彿一卵雙生的相似面容上,流露出自嘲般的悲傷,“冽蠡不會讓自己心愛的人,步南二公子後塵。”
秦沾是個傻子,他分明可以對我的命令虛以委蛇。征伐大軍一旦到他手下聽令,率兵反戈或南下迎接雅少銘,豈不都在他三言兩語間,如探囊取物般輕而易舉?